高太后的生辰宴第一次辦得這樣隆重,殿中陳設奢華,錦綢紗幔緩緩垂下,案幾上擺著專程從云山貢上來的雨前茶,為了這次宴會,務專門派人去滄州帶回來,都等不及滄州走水路貢上來。淑妃專門務開了庫,把里邊存下的各種珍品擺了出來,碗碟等俱是燒制的新瓷,只宮中獨一份,案上擺著各類瓜果,淑妃甚至還派人仔細檢查過,以確保萬無一失。
宗親們對宴會的大手筆俱是滿意,幾位宗室王妃還夸淑妃辦事妥當,當然們也沒忘記夸掌著務的賢妃,王妃拉著的手拍了拍:“你們都有心了,這陳設看著就大氣,上次京城里一個燒制好的輕薄青釉碗就要數百倆,多人家都去登記了,這上邊每個都比那些好,破費了不,也只有宮里才能見得到這等燒制完的瓷了,還拿來當呈食了。”
先帝景帝在時,宮中皇子八位,皇七位,當今登基,誅殺了排在前邊的參與奪位之爭的四位皇子,留下了年紀尚小的皇子們,皇并未到影響,哪怕是蘇貴妃生的公主,前幾年最后一位年紀小的皇子也出宮開府了,當今又并無嫡親的兄弟姐妹,這些宗親王妃與當今一脈離得有些遠了,如今只掛了個王府頭銜,仰著宮中過活,其實底子已經很薄了,平時不得要打細算一番。
王妃這話,本是一句恭維,夸宮中氣派,夸賢妃能干掌著宮中采買,才能這樣大手筆的花費,揮毫如土,說一不二,這可是連同樣為妃的淑妃都沒有的待遇,以后中宮的接班了,卻不料捅了馬蜂窩。
淑妃列羅出來的單子每一樣都價值不菲,便是供著殿中賓客的這些燒制的碗碟也是花了數萬兩,更不提那酒水茶水了,務專程過去弄回來,這一來一回兩筆更是超了許多,諸如其他的瓜果點心,定下的菜單子等,以及要供著后宮每日的龐大開銷,賢妃宮中幾乎每天都有幾筆開支出去。
賢妃原本打算只采一部分,給太后陛下等有份地位的供上等,給嬪以下的宮妃以次充好來減開支,但淑妃那邊卻不依不撓,專門派了人盯著,說是太后生辰容不得馬虎,讓賢妃本在這上邊做不了文章,淑妃位份與相當,當年進太子府都是前后腳,賢妃對淑妃是十分顧忌的。是以賢妃只能老老實實的把到了自己口袋的銀子給掏出來。如今宴會辦上了,貪下的銀兩掏了大半,賢妃只能強忍著笑:“泰王妃說笑了。”
泰王妃幾乎把賢妃心里傷又提了一遍出來。賢妃最開始被陛下委以重任,掌管務時,也是勤勤懇懇了好幾年的,后來管的時間太久,賢妃覺得也沒出過什麼錯來,便放下了心來,開始一步步的樂起來,賢妃也并不后悔,在看來,兢兢業業的掌著務,便是貪點點也沒關系,反正后宮之中聲名最好,陛下就是要立中宮后位也會第一個考慮,作為未來的皇后,也不過是提前用自己的東西而已,何錯之有?
賢妃只說了這一句便不開口了,泰王妃搞不懂賢妃怎麼不高興了,正要跟旁邊坐的王妃說一說,只聽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打頭的幾個穿著蟒袍花翎藍翎的侍監走進殿中,寬廣的榮華殿中,頓時靜了下來。另一邊的宗親皇室們也都閉口不言。
很快聞衍親手攙扶著高太后走進殿中。今日太后生辰,又是宗親家宴,聞衍做常服打扮,一玄扶著人過門欄。
鐘萃跟著嬪妃們屈膝福禮。
位份低的嬪妃們被安排在最末,幾乎快出了榮華殿,殿門大開,秋冬時冷風往殿里灌,鐘萃們這些低位嬪妃們首當其沖,凳子一直滲著涼氣,就跟鐘萃在江陵侯府時每次去正院跟大夫人穆氏請安坐的冷板凳一樣。子弱一點的坐久了回去就要病上一場。
鐘萃看著瘦弱,其實子并沒有什麼大問題,帶了蕓香跟彩云來,走的時候已經跟彩霞說過去廚房要一碗紅糖姜湯了。
聞衍一路攙扶著高太后走到殿中最高,等高太后落座才在旁邊坐下,朝俯行禮的人抬了抬,沉聲道:“起來吧。”
等眾人坐下,聞衍臉稍緩:“今日是太后生辰,又為家宴,大家不必拘束,盡吃喝罷。”
天子開了口,下邊氣氛便熱絡起來,宗親王爺王妃們上前,笑意盈盈的說著恭賀的話。高太后不見人,王妃們去了永壽宮坐了還不到一刻高太后就借口乏了。大越誰不知道天子孝順,若是得了太后娘娘青睞,有太后娘娘幫著說上一句半句好話,府上就再不愁了。王爺王妃們打頭,后邊妃嬪們也上前恭賀。
像鐘萃們這等低位嬪妃是不能進前去賀禮的,前邊熱絡高興,們低等嬪妃們坐在末等只能盡力了子。
鐘萃來時特意加了兩件裳在里邊,整個人看著臃實不,但也擋了不風,輕輕吸了吸鼻子,借著案上的一杯熱茶添上幾分熱氣。其著單薄的嬪妃不住涼,臉都白了。
鐘萃上邊是楊人等三兩個人位份的,再往上便是今年選秀宮家世甚好的幾位常在,周常在幾個的位置在殿里去了,要好上不,鐘萃往上的楊人今日只穿了一件的綢,梳著高高的云鬢,帶了不的金釵步搖,楊人是史家嫡,長得秀人,還會背律令,時常出承明殿中。
史家中出,楊人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哪怕子些微的抖著,仍然端正著子,高高的仰著頭顱,連發上的步搖都不曾多過,足見規矩禮儀十分,臣子中史們家風清正,剛正不阿,鐘蓉在家里時就曾說過,說史家中的嫡們也一板一眼的,半點不討喜,子古怪,鐘萃現在看來,外人都說大姐鐘晴的規矩禮儀是江陵侯府中出了名兒的,鐘晴出嫁早,鐘萃這等庶與接也,但鐘萃跟鐘晴接過的那些次數看來,要論對規矩禮儀的堅持,還是這位史家出的楊人更好。
楊人側的婢子們對這樣的形早已習慣,也不的站在旁邊。
太后和陛下到了后,家宴正是開始,王爺王妃們上前送了賀禮,隨后是諸位嬪妃,鐘萃們的禮是由上邊穿蟒袍的太監收上去的,到了太后面前看上一眼。
高太后看了眼,點了點頭:“有心了,賞。”
鐘萃們一人得了個太后宮中賞下來的紅封,鐘萃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上輩子太后生辰只是普通的家宴,高太后不愿見人,通常是坐一會就走,本等不到下邊的嬪妃們送禮,嬪妃們的賀禮都是侍監們收上去的,鐘萃的一方繡帕混在珍品賀禮中格格不,是以才不斷被譏諷,說果然是庶出。
鐘萃怪不了任何人,只能往心里著。但現在一個“賞”字就上輩子那些憋屈都化掉了,是庶出,但也得了太后娘娘說的一聲“賞”了,上得了臺面了。
送了賀禮,隨著侍監一聲唱報,膳房便一道道的上菜,著云袖的舞伎們翩然了殿中,樂師在榮華殿兩側水榭上彈奏,悅耳的琴音響起。
門中只見一個著花翎蟒袍的侍監匆匆出來,鐘萃隨意看了眼,沒等細看,坐前座的楊人突然子一歪,鐘萃嚇了一跳,忙手扶了一把,還沒等鐘萃問,楊人已經一手撐著案幾起了,一手甩開了鐘萃的手,似極為不悅一般,“不用了。”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在鐘萃耳邊響起:【用不著一個當才人的庶來扶,想得激上我,我提拔,我可不吃這一套。】
楊人認定了鐘萃扶是不懷好意。
鐘萃抿了抿兒,不說話了。
坐定,就聽后邊花翎侍監領著好幾個小侍監抬著幾扇屏風,指著門口的位置:“就是這里,把屏風放下。”
小侍監們把屏風放在門口,霎那,門口的風就被遮擋了,沒了冷風往里灌,里邊暖和了不。花翎侍監是五品侍監,跟藍翎都是前當差的宮人,若非前使喚,無人能調得了他們。有了這幾塊屏風,末座的嬪妃,也開始有幾分熱鬧的氣氛了,直到太后坐了半個時辰,先走了,陛下陪著宗親們飲了幾杯離去后,家宴才慢慢散去。
鐘萃帶著蕓香兩個回了綴霞宮,顧全幾個見們好好的回來,忍不住松了口氣。鐘萃回房里先換了裳,蕓香已經捧著彩霞溫好的紅糖姜水等著了。鐘萃早就喝慣了,又靠在榻上,蕓香替了被角:“姑娘先捂一捂。”
悉的語氣,鐘萃恍惚以為還在侯府,邊站著的是王嬤嬤,忍不住輕輕嘆了聲。
翌日,用過早食,鐘萃在案上擺好了書和筆墨,前幾日是太后生辰,鐘萃每日抄佛經,已經落下了許多功課,現在太后生辰已過,鐘萃要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
剛翻開書沒一會,就聽外邊吵鬧聲,鐘萃側,正與來人撞個正著,一個高大的嬤嬤把蕓香兩個在門邊,讓們不能再反抗,沖鐘萃笑笑:“鐘小主,賢妃娘娘有請,請跟老奴走吧。”
老嬤嬤眼高于頂,毫不客氣,似全然沒把鐘萃放在眼中,鐘萃心里一提,下意識防備起來,下一刻,只聽一道尖銳刻薄的聲音傳來,這聲音語調上揚,帶著高高在上的不屑和惡意,毫不遮掩:【要老奴說,只一個不寵的小主,娘娘隨意安排一人就能教訓了的,何必還要帶到甘泉宮去,憑白臟手,不過是區區一個庶出的低等嬪妃】
賢妃記恨著克扣嬪妃用度險些被發現的綴霞宮,太后生辰一過就發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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