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天還未明,昏昏無,宵才解,慕之明和其父慕博仁便乘轎宮,龔氏、采薇、聞鶴音一干人等宅前相送。
馬蹄踏踏,行至啟明,晨微熹,了戒備森嚴的宮門,棄轎步行,再往前是漢白玉雕龍九子拱橋,拱橋后是沐浴初朝曦的太和宮門,朱甍碧瓦,奢華絕倫。
慕博仁不可后宮,他召來宦者,委人帶慕之明去貴妃娘娘所居的慈仁宮請安。
雖春風料峭,但宮早已花團錦簇、鶯燕舞,慕之明適才踏儀宮,便聞到一襲人烏沉暖香,只見紫檀嵌芙蓉花狀潤白玉屏前,一位妝容華貴,著絳紅錦服,戴寶珠釵的子端坐在鋪褥羅漢塌上,黛眉朱,艷絕世。
這便是慕博仁的胞妹,慕之明的姑母,萬千寵于一的貴妃娘娘。
慕之明伏地跪拜行大禮,貴妃娘娘見了他,欣喜不已,喚人立側,在慕之明手心里放瓜果糕點:“小離朱,好久不見,著實惹人想念啊。”
“貴妃娘娘還是這般絕代風華。”慕之明并不拘束,彎眸笑著將致糕點送口中。
“就你甜。”貴妃娘娘玉指如蔥白,輕點慕之明鼻尖。
“貴妃娘娘,濟安呢?”慕之明幾塊糕點下肚,道出疑。
傅濟安乃當朝七皇子,貴妃娘娘之子,比慕之明年三歲。
“他清早就去慈仁宮給皇上和皇后娘娘請安了。”貴妃娘娘道,“今日皇子們都在,皇上定要問學識考功課,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他直接從慈仁宮隨行去九曲山也未可知,等等你就隨我步輦同去吧。”
慕之明點頭應好,安心和貴妃娘娘磕瓜子,談閑事。
日上三竿,有宦者來請貴妃娘娘,慕之明隨貴妃娘娘的步輦行至太和宮門前,只見皇親國戚的朱華轂云集,軍威嚴護在隊伍兩側和最后。
靜候片刻,有宦高聲喊:“圣上駕到。”
當是時,全場寂靜,落針可聞。
慕之明轉頭去,只見晉文帝著明黃華貴圓領袍,左臂架著鷂鷹,威風凜凜地馬而來,而他后跟著數名神采奕奕的皇子,傅詣自然也在其中。
慕之明垂眸,目晦暗,用步輦擋住自己的形。
隊伍整畢,前往九曲山。
半日后,浩浩的隊伍行至九曲山,營帳早已扎好,慕之明剛隨貴妃娘娘在帳坐下,有宦者匆匆來報,皇上召燕國公世子慕之明覲見。
貴妃娘娘丟下手里的瓜子,從墊上躍起,邊替慕之明整襟佩飾邊囑他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而后送他出營帳。
慕之明跟在宦后,知道此時此刻,皇子們定和皇上在一起。
傅詣也在。
他想起前世,他年不知禮數,覲見時環顧四周,隨后對上一雙似春水的眸,心中一,慨五皇子真乃神俊朗之姿。
而如今,慕之明滿心都是……
自己小小年紀,怎麼他娘的眼就瞎了。
宦者將慕之明領至前,皇上騎著馬對著近的深林指點,四周全是人,慕博仁也候在皇上旁,慕之明并未發怵,目不斜視,五投地俯跪行禮。
皇上喚他起抬頭,端詳片刻,笑道:“燕國公,你家世子,容貌明艷絕代,眉眼竟與貴妃有幾分相似呢。”
明明是個兒子,卻被夸漂亮,慕博仁心緒有些復雜,俯首道:“圣上說的對,族人皆如此說,不過犬子頑劣,仍是稚子,不似貴妃娘娘端莊賢淑。”
慕之明:“……”
爹你為什麼睜眼說瞎話!貴妃娘娘端莊賢淑個屁啊!?以前把我埋雪里還叉腰哈哈大笑的事你給忘了嗎!
皇上笑而不應,轉頭看向慕之明,問:“平日里看什麼書?”
慕之明答道:“詩經禮記有讀,江湖閑雜也讀。”
“哦?”皇上笑意更甚,“如此聽來,竟有幾分才學見識?那同朕說說,你對狩獵一事如何看待?”
慕之明從容不迫:“春獵為蒐,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適逢春,萬生長,大地復蘇,當以祭祀為主,踏青為樂,狩獵追逐時,不應當懷胎禽和。”
皇上聽完,仰天笑:“好!慧心妙舌,穎悟絕倫,來人,賜馬!”
慕之明立即跪地叩首謝恩,心里卻在哀嚎。
啊啊啊,賜金銀珠寶不好嗎?!賜馬!皇上您的馬能要我半條命啊!真是夭壽啊!
可這馬給都給了,不騎就該腦袋搬家了,慕之明表面風,心期期艾艾地騎上馬,著它的鬃,默念:別摔我啊,乖乖馬兒,求你別發瘋,我回去燒高香吃素三日。
萬眾矚目下,皇上挽雕弓如滿月,一支利箭林間,眾人紛紛騎馬疾馳,一年一度的春獵啟。
慕之明并不擅長騎,對狩獵興趣缺缺,他攥著韁繩,想找個借口不騎馬,一抬頭,發現五皇子傅詣正馬朝自己奔來。
一眼恍如前世,可惜兩人之間,再無年天真與熱枕,只有鮮淋漓白骨森森的壑,和給予苦難的滿腔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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