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聽著關門聲,再次睜開眼睛,想了想,起坐了起來。
早就沒事可以下牀,只是十分捨不得爸爸媽媽,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如今也想通了,既來之則安之,也許將來會有機會再回去呢。
眼下,也該爲自己做些什麼了。
接下來的路,自己一定會好好的走,會更加努力。
掀了被子下牀,穿了紅繡著荷花的薄棉鞋,七朵站直,正想邁步,頭卻有些暈眩,忙扶了牀柱。
這是在牀上躺得太久的緣故。
暈眩過去,七朵推門出去,如今已是初春,天氣還是有些涼,了碎花小襖。
襖子洗得有些褪了,是二姐六桔穿小了給的。
六桔雖然只比大一歲,但量比高挑滿,個兒竄得很快,因此,七朵就沒機會穿新的服,只能撿六桔的舊服來穿。
譚家現在住的正是祖上留下的兩進大宅,坐北朝南,北面是三明兩暗的上房,東西邊各有三間,南面有八間倒座房,所有房前均有抄手遊廊,以避風雨。
東廂與上房的拐角有一月亮門連接後院,後院有一排六間的屋子。
譚家這片大宅雖然年代久遠,但在村子裡卻依然是最氣派的建築,有鶴立羣之傲。
這也是譚家僅有的值得炫耀資本。
按理說,譚德金是長子,理應住在東廂,但因老四譚德寶脾氣有些孤僻,老三譚德財一家不願與他住後院,譚德金主提出搬去了後院,與譚德寶鄰而居。
譚德金急匆匆和譚德佑去了上房。
堂屋,譚母趙氏面蒼白的坐在黑八仙桌的左首,老二譚德銀的妻子楊氏正拿著帕子替趙氏拭著額上的汗水。
譚德銀揹著手在屋子裡來回走著,邊走邊嘀咕,“這可怎麼辦啦,這樣下去可不妙啊。”滿面的愁容。
譚三桃、譚五杏、譚四棗在一張凳子上,不時的咬耳朵說著悄悄話。
五歲的譚八梨和六歲的七郎譚信傑跪在地上搶一塊紅的小石頭,二十歲的大郎譚信棟則看著他們倆人,傻乎乎的笑著,角流著口水。
大郎、七郎、三桃和五杏是譚德銀家的,四棗和八梨是譚德財的兒。
“娘,您咋樣啦?”一進門,譚德金立馬關心的問道。
“哼,你還曉得關心我,你不得我死了纔好吧。”趙氏有些虛弱的擺擺手,語氣很衝。
“娘,您別這樣說。”譚德金垂了頭,聲音有些哽咽。
見到譚德金,楊氏立馬說道,“大伯,方纔你是沒瞧見孃的樣子,痛得在地上直打滾呀,這剛剛纔消停了一會兒。大伯,你可不能再猶豫,娘這病可耽擱不得啊。”
譚德金輕嘆一口氣,將視線投向父親。
譚老爺子正在悶頭著旱菸,黑紅的臉膛在明滅不定的煙火中,顯得越發沉,不知在想著什麼。
譚德銀住了步子,沉聲道,“大哥,七朵必須趕送走,不然娘這病到時大羅神仙也難救呀。”
老三譚德財坐在角落裡發呆,沒有出聲,妻子吳氏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鐵不鋼的表。
譚德財將眼睛看向他,依然沒出聲,這種事,他不好說什麼,與自己無關。
吳氏附和道,“沒錯,大哥,七朵這孩子可不能留。大哥你就算不想想娘,也得想想你們家六郎的病呀,七朵一送走,六郎的病也連帶著就好了起來,多好的事兒呀。”
吳氏一邊說話,一邊看向楊氏,似有討好的意思。
“我不要送我三姐走,我寧願自己病著,也不要三姐走。”六郎譚信楓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徐氏帶著三個孩子也趕到了,正好聽到吳氏的話,六郎立馬反駁,瘦弱的小手抹了抹眼淚。
六郎說了幾句話,又咳嗽了幾聲。
“六郎,你這孩子盡說傻話,生病可不好呀。
七朵走了,你往後就不用再喝藥,就好了,能出去玩兒,的病也就好了。
而且呀,你三姐是去更好的人家福去,要去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東西,這多好呀。”楊氏聲哄著六郎。
臉上帶著慈的笑容,語氣十分輕,讓人覺著這的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
“不,爹,娘,我們七朵不要過什麼錦玉食的日子,眼下這樣的日子過得好。求你們別送七朵走,往後家裡的活兒我們多做一點兒,好不好?爹孃,求你們了。”徐氏淚水漣漣的乞求著。
七朵本就不會說話,在家裡,有親人們疼擔待著,不會欺負。
要是去了別人家裡,要是有個不妥,誰知會遭怎樣的罪。
不行,我寧願自己辛苦,就算自己累死,也不能讓七朵罪。
徐氏在心裡暗暗下著決心,淚流得更兇。
“大嫂,娘對你可不薄,難道你爲了七朵,就可以不顧孃的生死。還有,六郎可也是你的親生骨,爲了七朵,就不管他了?六郎可是男孩啊!”楊氏說道,角帶了鄙視的冷笑。
這話赤果果的挑拔。
本沒將徐氏這大嫂放在眼中。
“是啊,大嫂,送走七朵,換來六郎健康,值得。”吳氏也勸道。
吳氏話音剛落,趙氏又面痛苦的捂著腹部嗷嗷了起來,“啊喲喲,痛死我,啊喲喲,我的娘噯,我不要活啦,讓我死了吧,啊喲喲……”
趙氏一邊喚,一邊用力的捶打著腹部,人也從椅子上落至地上,的蜷在一起,像只彎曲的蝦子一樣,近乎昏厥。
“娘,娘……,……”一時之間,屋子裡喚聲四起,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三桃們也趕跑了過去。
八梨和七郎瞪著大眼睛快速向這邊看了眼,然後低頭繼續玩石頭。
大郎將視線轉移過來,笑得更歡,拍著雙手道,“哦哦,唱戲嘍,哦哦……”
楊氏趕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大郎,別說。”
“嘿嘿……”大郎只是傻笑。
衆人又是捶背又是掐痧,經過一番折騰,趙氏終於睜開了眼睛,但五皺在一起,大汗淋漓。
“你……你們是不是非要親眼看著我死,才安心啊。真是兒大不由娘喲,我辛苦的將你拉扯大,如今這心裡眼裡是沒我這要死的娘喲。”趙氏指著譚德金和徐氏的鼻子罵。
罵完後又是驚天力的呼痛。
“娘,不是這樣的,我們沒這樣想。”譚德金著急的辯解著,眉頭鎖。
“大哥大嫂,你們就應了吧,娘都這樣兒了。”楊氏說道。
“大哥,要不就聽二哥的話,將七朵送走吧。”沉默的譚德財也說話了。
“不能送走七朵。”二霞和六桔抹著眼淚,同時出聲喊道。
譚德銀掐著指頭,有模有樣的冥思了一會兒說道,“大哥,明日若再不送走七朵,娘恐怕……嗨……”
話雖明說,但意思十分明瞭,大家都清楚。
譚德金和徐氏倆人臉頓時灰敗,難道真的要送走七朵嗎?
“老頭子,你說句話吧,我真的快撐不住了。”趙氏看向譚老爺子,渾哆嗦著,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唉!”譚老爺子長嘆一口氣,脣了,言又止著。
要讓他親口說出送走親孫兒的話,還真有些說不出口,可是又不能眼睜睜的瞧著老伴罪而不管。
這讓他有些爲難!
七朵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堂屋裡面。
爹孃被親人死死相,姐姐和弟弟爲自己爭取,七朵眼睛有些酸,邁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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