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浪費葯了，老夫確實是因為去火里尋你被橫樑砸中。」鬼老沒有瞞傷，他再次咳出來，看出葉筱錦臉上的自責，他笑道，「便是沒有今晚之事，老夫大限也已到了，但老夫還是希你們能看在老夫今晚為你闖一趟火場的份上，答應老夫，善待這個笨小子，不論將來是皇上醒了，還是蕭世子坐到那個位置，老夫要你們答應，護他周全，全……全他餘生真正的活一回，如若可以的話，將他奉為長輩孝敬他老。」

葉筱錦心裏突然發酸，眼裏盈滿了淚，剛剛用意識喊了小幕上線，鬼老的期限就在今晚，「我答應您。」

不論是沖著鬼老今晚為救而傷，還是假皇帝對蕭墨曄這些年的維護，都願意餘生盡自己最大能力護著假皇帝。

蕭墨曄此時眼裏也如被針扎般，他聲音暗啞承諾道，「他本就是我親人，餘生我蕭墨曄敬他，護他。」

在緣上他是他的叔父，在上他做了他十來年的舅舅。

假皇帝聽得他們那般說，竟如同一個孩子般哭起來，聲音不敢放大，眼淚卻是肆意，「鬼老頭，你又說話，我不要別人護，有你，有鬼老二，有老陳就夠了……」

鬼老抬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暗自運氣沖開了口的一憋悶，如同一個長輩哄晚輩的口吻，「不許鬧脾氣，聽老夫說，老夫先前催著你將事給他們，就是因為老夫知道時日不多，如今有他們幫你，老夫也能安心。

也不必派人去找鬼老二，他沒去西夏尋葯，而是子撐到了極限，已經走了，我們怕你知道真相泄了底氣才決定不告訴你。」

「嗚嗚……我早該猜到的，我早該猜到的，可我不敢問，那後殿的土包是不是就是他……嗚嗚……都是我連累你們，都是我連累的你們，你不能再有事了，鬼老二沒了，要是你也沒了，我怎麼辦，我還沒孝敬你們。」

皇帝真就如同孩子哭鬧時一般用袖子橫著眼睛了一把淚，將葉筱錦手裏的葯拿了過去，固執地送到鬼老邊，「您吃。」

鬼老這次沒拒絕，順勢張開，將那葯吞了，眼睛卻是看著蕭墨曄兩人，「你們看著皇宮滿地齷齪，卻難得有他這般純良的人，純良的另一面也是傻，若沒人護著，老夫死也不能安心。」

假皇帝半蹲在他面前，早已把往日裏刻意裝出來的深沉丟到腦後，哭得不能自己，鬼老將枯瘦的手指放在他的頭上，「我同鬼老二本是道觀里清修的道人，被你祖父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給忽悠的陪他打江山，做了他的護衛，活了這麼多年，老夫也該下去找他算賬了，他這挑兒媳婦的眼實在不好，還有你這笨小子，下次投胎記得亮眼睛，選對好父母。

別說什麼是你連累了我們，說句託大的話，與你在一起的這些年，老夫竟也驗了一把與兒孫相的天倫之樂，往後你就跟著他們……」

聲音慢慢變弱，到無，鬼老的手從假皇帝頭頂落，老人依舊是盤坐於椅子上的姿勢，面目祥和，唯有眼角一點潤。

假皇帝跪於地上，抑著哭的子抖，陳公公也是流淚滿面的撲通一聲跪在了鬼老面前，整個屋子裏蔓延著濃重的悲傷氣息。

葉筱錦再也控制不住眼裏的淚，將臉埋在蕭墨曄的胳膊上，任由眼淚橫流。

想到了前世自己得知爺爺去世時的悲傷絕，如今地上跪著的人何嘗不是同那時的一樣。

在假皇帝幾十年的生命里，啞奴或許對他好過，但更多時候是例行公事，鎮南王妃是他第一個朋友，可在鎮南王妃那裏他或許就是一個宮裏的小太監，他們的相並不是很長，而蕭墨曄這邊，假皇帝起初擔心被他看出端倪刻意疏遠，等他想與蕭墨曄親近時，蕭墨曄因為誤會而選擇了疏遠，再就是皇上和姚淑英，其中有多真心，多算計誰又知。

所有假皇帝接到的人里，怕是只有鬼老和那位已經去世的鬼老二還有陳公公，才是真正用心對待過他的。

兩個老人於他來說是救贖，是冰冷的世間里的一抹溫暖，就如在現代時，爺爺於一般。

任由兩人哭了一會兒，蕭墨曄上前將假皇帝扶起，「您別難了，我們替老人換乾淨裳吧。」

陳公公聞言，忙將自己剛剛拿來的裳奉上，想起什麼，又抹了一把淚往殿外跑去，「老奴去打熱水。」

蕭墨曄和假皇帝一同給鬼老換好了乾淨裳，假皇帝心已經平復了許多，他問蕭墨曄，「子卿，幫我把鬼老葬到宮外去，以我的名義替他立碑。」

「好，那您的名或者字是？」

「名？」假皇帝錯愕之後，想起來天下人都是有名字的，他沒有，堂妹戲稱他小夜子，因為他總是夜裏出現，兄長喚他弟弟，老陳他爺，鬼老他們罵他笨小子。毣趣閱

他也曾讓鬼老給他取過名字，可是鬼老沒答應，他突然想起鬼老之前嘆氣道，「願你這個笨小子來生無憂。」

想起鬼老，他憋住的眼淚又涌到眼底，他眨了眨，對著蕭墨曄扯了扯角笑道，「無憂。」

他的神落在蕭墨曄眼裏，蕭墨曄猜出他是沒有名字，自己臨時取得，心頭髮酸，「好。」

「兄長你有辦法一起帶出去嗎？還是早些帶出去吧，如今鬼老不在了，我怕護不住他。」

蕭墨曄的防線徹底崩了，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善良到事事為別人考慮，哪怕他只汲取了別人一丁點的善念，他突然就覺得眼前的假皇帝與葉筱錦很像，尤其是與初相識時的葉筱錦很像。

他用手捂住臉，重重吸了一口氣，將眼裏的淚意退，看著無憂道，「其實我並非母妃的孩子，我是皇上的孩子，您的親侄子。」

無憂震驚片刻之後，竟是長舒一口氣，「這樣就更好了，兄長的兒子，接替兄長的位置，合合理，那兄長你們今天帶走嗎？」

葉筱錦回話道，「一起帶走吧，不過您現在邊沒人護著，怕是不安全，您若信得過，我先讓那個引導四皇子放火的小太監跟著您，等後面再讓阿墨送些人進來護著您。」

鬼老的死對無憂的打擊很大，又知道蕭墨曄是兄長的兒子，必定不會不管兄長和大胤江山，他竟一時間對生死看淡了許多，想著要拒絕時，聽得陳公公道，「爺，還是聽世子妃的吧，老奴怕那位了刺激找您麻煩。」

陳公公的聲音讓無憂想起，他能不管自己死活，卻不能不管老陳死活，便答應了。

看著他答應，老陳暗暗鬆了口氣，他跟著爺這麼多年，看爺的神也能猜出他的大概心思來，那是他萬萬不想看到的，他也不甘心，爺還沒過過真正的日子。

無憂不知陳公公的心思，他帶著蕭墨曄去了藏著皇上的房間，葉筱錦則趁機將秋五放了出來，命他好好在宮裏護著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