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尚未大亮傅督軍卻已經早早起了,韓冉從外面進來走到書桌前站定,傅督軍抬眼看他,「走了?」
韓冉點頭道,「是,督軍。大剛剛已經出發了,這是大臨行前命屬下轉給督軍的。」
韓冉雙手將手中一份封的文件袋奉上。
傅督軍接了過來輕哼一聲道,「他是沒麼?都不知道親自送過來?」
韓冉了角,道:「大說督軍還在氣頭上,應該不想見他。」
「……」昨天剛剛罵過不想見不孝子的傅督軍。
傅督軍神有些僵地打開了文件袋出裏面的東西,並不算厚卻也有十好幾頁,而且上面很多都是嶄新的筆跡顯然是傅城昨晚熬夜剛剛寫完了的。
傅督軍皺著眉頭翻閱著手中的文件,臉上的怒氣漸漸淡去神越發鄭重起來,「他還有沒有說什麼?」
韓冉搖頭道,「沒有,大只說等西南事了,再與督軍詳談。」
傅督軍抬手了太,思索了片刻道,「發電報給龍嘯,就說勞資請他喝酒。」
韓冉一怔,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龍即將離開北四省,龍督軍恐怕沒空赴約。」
傅督軍道,「這是龍嘯要考慮的事,去發。」
韓冉自然不能再多說什麼,立刻應聲道,「是,督軍。」
韓冉恭敬地退了出去,傅督軍才低下頭繼續看手裏的東西,良久才長嘆了口氣低聲笑罵道,「這個混賬東西!」
嘉州督軍府
冷颯悠然地端著一杯茶坐在主位上看著大廳里的眾人,整個大廳的氣氛都有些過於安靜。
在座的除了原嘉州軍將領員,就是嘉州城裏最有名的豪商士紳。
他們會聚集到督軍府的理由也很簡單,兩天前宋伯昂殺了一個嘉州軍高級將領。嘉州軍之前在曲靖手裏本來就備摧殘死傷不小,如今再被宋伯昂殺了一個高級將領就所剩無幾了。
這些嘉州本地的人心裏難免會慌,懷疑冷颯是不是在給南六省的人騰位置。
他們不率先發難冷颯也不著急,平靜地坐在主位上喝著茶。
右下首依次坐著宋伯昂姜毓和商緋雲,至於傅鈺城雖然也有幸列席,卻只能在一邊站著充當衛兵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站起來道,「傅夫人,宋將軍槍殺馬將軍的事,是不是應該給大家一個代?」
宋伯昂微微揚眉,放下茶杯就想要站起來。
只是還不等他作,就聽到砰地一聲輕響,冷颯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冷聲道,「代?代不是已經給了麼?各位還想要什麼代?是覺得馬劌做的事不該殺,還是懷疑宋將軍給的證據作假傅家冤枉了他?」
「這……」一個穿著長衫看著像個讀書人的老者出聲道,「就算…馬將軍一時行差踏錯,他畢竟保護嘉州城有功。宋將軍不問青紅皂白就將他死,未免太過不近人了。」
宋伯昂冷聲道,「軍法如山,哪來的人?」
「話不是這麼說……」有人還想要說什麼,冷颯淡淡道,「決馬劌是我的意思,各位倒也不必為難宋將軍。」
「……」大廳里一片沉默,很多人臉上明顯就寫著不信兩個字。
在很多人眼中,這位傅夫人大約就是傅家放在嘉州城的一個好看的擺設,嘉州城裏大多數事都是宋伯昂在做主。事實上也確實是,無論是整編嘉州軍還是嘉州城裏的政務,甚至是整個嘉州戰後災後事宜,大多數命令都是宋伯昂發出的。
倒是沒見這位夫人做過什麼正事。
冷颯並不在意這些人的想法,只是道:「馬將軍的事,我也是希給各位提個醒。大家現在都是自己人,傷了和氣不好。先前大承諾過各位,從前如何各位依舊如何,只要不犯法令,傅家也不想做多餘的事敗壞自家名聲。」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不肯安分,剛剛死了的馬劌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看著眼前慢條斯理說著話的年輕子,在座不人心裏都不由得升起了一寒意。
因為他們能夠覺到,眼前這位傅家夫人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些話,大廳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了起來。
冷颯卻彷彿沒有察覺,繼續微笑道:「對了,曹先生,孫先生。」
座中兩個人起,「傅夫人有何指教?」
冷颯道,「先前嘉州大水,曹孫兩家在嘉州各地的商鋪都慷慨放糧賑濟百姓,過後也一直積極幫助各地百姓恢復生活,當真是積善之家,冷颯欽佩之至。」
兩人連忙道,「我等也生於嘉州長於嘉州,能小有家資也多虧嘉州父老厚,如今回報一二都是分之事,不敢當夫人謬讚。」
冷颯笑道,「督軍對兩位高義也很是讚賞,可惜不能親至嘉州深憾。督軍親筆書「積善之家」以謝兩位高義,另外將贈予兩位南六省榮譽勳章。」
大廳里頓時嘩然,雖然這獎勵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實際的東西,但事實上這才是真正值錢的。
他們這些豪商雖然錢但錢也是對他們來說最容易得到的,他們真正想要的恰恰是錢也未必能買到的。
如今嘉州突然易主,正是需要找門路重新拉關係的時候。孫家和曹家卻差錯先一步搭上了傅家的關係,而且還在傅督軍跟前掛了號。這樣的運氣…不人都忍不住有些羨慕嫉妒恨。
曹孫兩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頂著眾人羨慕嫉妒的眼神,滿心歡喜地謝過了冷颯。
傅督軍遠在雍城,傅大顯然也沒空理這些,這份榮耀顯然是眼前這位傅夫人為他們爭取的。
雖然他們當初確實是真心誠意賑濟嘉州百姓的,但做了好事還能夠得到好誰又會不高興呢?
「多謝督軍厚,多謝夫人。」
大廳里安靜了片刻,氣氛卻跟先前有些不同了。
幾個將領臉依然不太好看,但那些豪商和士紳們卻已經將心思轉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們當然知道傅家抬出孫家和曹家是什麼意思,但他們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原本也沒打算跟傅家杠。既然傅家表明了態度,並沒有打算卸磨殺驢他們自然也就順著臺階下了。
接下來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賑災和重建嘉州的事上了,大家都十分踴躍紛紛表示願意慷慨解囊。
冷颯也很是滿意,又是一場賓主盡歡。
從督軍府出來,幾個將領都先一步走了。
幾個嘉州本地的豪商走在一還不忘恭喜曹孫兩位,只是言語間難免有幾分酸意。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忍不住嘆道,「倒是咱們小瞧了這位傅夫人,難怪傅和傅督軍放心讓留在嘉州。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也有人還不太開竅,「朱老,這話怎麼說?」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你莫不是忘了,方才在那位傅夫人跟前,咱們都應了些什麼?」
「不就是捐款捐,重建嘉州?」雖然要花錢,但是對他們也不是全無好。
「如此一番表態,嘉州軍那些位…還能再信咱們麼?你是沒見那幾位方才離開的臉?」沒有軍方支持,他們就更沒有本錢跟傅家鬧了。
說話的人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所以說,那位傅夫人不善應酬的傳言到底是哪兒來的?人家不是不善應酬,是不想應酬吧?
見他神獃滯,剛剛得了好的孫先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沮喪,嘉州軍本就已經不氣候,咱們難道要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
他們會跟著來就不是為了給死了的那位討公道,而是為了試探傅家的態度。傅家夫人既然已經遞出了桿子,他們自然要順著往上爬。大家各取所需,兩廂願倒也也沒什麼可說的。
「好都讓你們兩家佔了,你自然這樣的說。」有人嫉妒地道。
「哈哈,嘉州畢竟偏僻,各位不妨想想有了南六省做靠山,咱們以後出去做生意底氣也大一些。」
「…這話倒是不錯。」
雖然說商人沒有什麼明顯的邊界,但各地的稅收商業繁榮程度政策甚至是治安對做生意都有很大的影響。
安夏如今數得上名號的大商人不是出自南六省就是出自北四省或者京城,還不都是因為這些地方資源人脈都非是他們這些小地方可比?
以後嘉州若是併了南六省,他們做生意自然也更方便一些。
送走了這些人冷颯才有些慵懶地靠回了椅子裏,嘆氣道,「跟這些人打道真累。」
姜毓打量著冷颯笑道,「我看夫人駕輕就,分明是稔得很啊。」
冷颯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想繼續稔下去,側首對宋伯昂道,「宋將軍,嘉州軍那邊這幾天還要辛苦你一些。」
宋伯昂笑道,「夫人儘管放心便是,雖然是有那麼一些人不太老實,不過大多數嘉州軍將領還是想要安穩的。只是整編的事有些繁瑣,恐怕還需要一些時候。」
冷颯笑道:「有宋將軍這話我就放心了,宋將軍也不必著急,過幾日會有人來幫忙的。」
宋伯昂眼睛一亮,「難不督軍打算派姚將軍來坐鎮嘉州?」姚觀算得上是除了傅督軍和傅大以外,南六省軍第三號人,若是有他在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
冷颯笑道,「到時候宋將軍就知道了。」
幾位正說話間,衛兵進來報告,曲靖醒了想要見傅夫人。
那日曲靖自殺未遂卻也重傷,雖然醫生及時為他做了手取出了子彈,但這幾天也一直都是昏昏醒醒意識模糊。
這會兒衛兵來報說他醒了可見是真的清醒了,顯然曲靖的命還是大的眼下是死不了了。
冷颯想了想,起道,「我去見見他吧。」好歹也算是個名聲顯赫的將領,既然死不了以後怎麼辦總還是要理的。
就私心而言,冷颯覺得曲靖還是死了比較好,曲靖在嘉州殺了這麼多人梁家更是因他險些死絕,曲靖若是不理沒法向嘉州上下代。
但既然沒自殺,總不能見死不救,況且任南硯還拿出了真東西換曲靖的命。
實在是有點麻煩。
曲靖還躺在病床上彈不得,見到冷颯進來臉上也沒什麼激的緒。
曲靖淡淡道,「沒想到…傅家竟然還會救我。」
冷颯道,「任老臨終前與我們做了易。」見曲靖眼神微,冷颯定定地盯著他道,「他希傅家能留你一命。」
曲靖神微變,額邊的青筋鼓起,很快他悶哼了一聲臉上出一痛苦之。
好一會兒,曲靖才啞聲道,「沒必要,人都死了,就算傅家不履約也沒人知道。不是麼?」
冷颯點頭道,「這話倒是沒錯,可惜…曲將軍那一槍打得不太準,我們總不能再補上兩槍啊。」
曲靖道,「曲某沒死,夫人現在打算怎麼辦?」
冷颯道,「曲將軍傷好之後,勞煩暫時移居雍城。」
「囚麼?」曲靖並不在意,點頭道:「明白了,多謝夫人手下留。」
冷颯道:「傅家不會瞞你的消息,曲將軍將來如何恐怕也不是傅家能決定的。」曲靖畢竟是京城軍部的叛徒,最後的歸宿如何傅家不會單方面決定。既然死不了,就得面臨原本屬於他的審判了。
「當然…還有一條路,以後世上沒有曲靖這個人,你可以離開,今生不得再踏足安夏的土地。」當然如果還有人追殺什麼的,傅家也是不會管的。傅大是答應了自己不殺曲靖,可不代表傅家還得保護他。
曲靖低笑了一聲道,「我以為,以傅家和梁督軍的關係,應當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冷颯平靜地道:「那倒也不至於,我也原本也以為,以曲將軍和任老的關係,應該會為他肝腦塗地。」
曲靖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原來,傅夫人來見我,是好奇這個麼?現在人都死了,夫人想知道倒也不是不能說。」
冷颯道,「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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