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金絮在客苑用飯，廚房特意多準備了幾道菜。

三人落座後開始上菜，最先端上來的是些冷食素餐，挑揀的都是常見的小菜，這幾日足夠讓他們清楚客人的喜好，是以言韞倒是沒什麽特殊的反應。

素嬈百無忌，什麽都可吃。

換做以前看到這滿桌青菜豆腐筍子蘑菇，金絮隻會覺得寡淡無味，但今日看著它們尤為親切，他胃裏的東西早就嘔空了，一麵覺得腸轆轆，一麵又犯嘔毫無胃口。

就跟著喝點湯羹吧！

他正想著，外麵的小廝又開始上菜，各飄香四溢的盤子端上桌，離去時他們不忘補上一句，“大公子，這些都是您吃的菜，您瞧瞧還需要什麽，小的再去添。”

金府裏每月撥給夥房的用銀寬裕。

廚房知道主子們在這上麵十分講究，不敢怠慢，每天變著花樣的研究吃食，其他主子就罷了，但大公子一向大方，遇到喜歡的菜或是心好的時候，總會吩咐人賞他們一些金瓜子。

這是他們唯一能討得油水的機會。

是以給他上菜這件差事從來都是底下搶破頭的香餑餑，早先得了消息，廚房提前開始準備，他們也開始爭搶這為數不多的名額，最後買通的管事才得到了在主子麵前頭的機會。

小廝循例說了幾句好話，等著賞。

換做以前，廚房這般懂事，金絮肯定直接大手一揮讓他們下去領賞。

可今天！

他看著白瓷盤裏盛著的西施豆腐，白花花的豆腐混著沫和小蔥，上麵澆了一層特製的醬料，香味人，任誰看都是道食。

然而落在金絮的眼中。

豆腐素白中摻雜著醬料的微紅，像是黏在腦花上的跡，輕輕一，巍巍，，順著湯匙的邊緣落，好似那蜿蜒的滲指，流淌而下……

“端走。”

金絮擱在膝蓋上的手驟然收，咬牙道。

旁邊的小廝沒聽清楚，不確定的問道：“大公子，你說什麽？”

沒眼力的東西！

金絮強忍著話中的意，重複道：“我讓你端走。”

“是這道菜不合公子心意嗎？”

小廝忙吩咐人將豆腐撤下，又將另一盤挪到了金絮麵前，“這道海參花膠烏湯是頂好的滋補之，正適合公子現在吃。”

好容易得來的機會，他不想輕易放過，賣力的與金絮介紹著這道菜的好及用料。

素嬈在旁看到金絮越來越沉的臉，又瞥了眼那一整個烏，眼神古怪的在二者間打了個轉兒，角微，瞥開了視線。

旁邊放著好幾道賣相上佳的菜他不選，非選了烏。

真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倒黴。

烏，烏……

焦黑的皮，扭曲的四肢，蜷在那兒，聞著還有令人作嘔的腥味，金絮急促的呼吸著，原本搖搖墜的理智在此刻轟然崩潰，他臉一沉，“撤了，把所有葷菜都撤了。”

“啊？這，這不好吧……”

言公子喜素，素姑娘沒什麽特別的偏好，這些日子一同吃素，滿桌的葷菜是廚房特意給大公子準備的，全都撤了，那豈不是說……白忙活一場？

他獎賞沒拿到，還將一個月的月錢都賠給了掌事？

他一時不甘，下意識問了句。

就這一句話，徹底怒了金絮，他蹙眉看向這人，“你在質疑本公子的決定？”

“不，小的不敢。”

小廝被冷厲的語氣激出了一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忙跪下請罪，其他幾人見狀，不敢多言，手腳伶俐的將那些菜撤走。

等他們快要離開時。

“慢著！”

金絮道，幾人端著托盤回頭看他，“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把這東西帶走，別放在這兒礙眼。”

金絮朝那跪著的小廝輕抬了下下頜，眼神不善的道：“告訴你們管事，像這種沒眼的東西，日後就好好放在後廚，莫要來前麵侍奉了。”

省的給人添堵。

眾人心頭微驚，這句話算是徹底堵死了此人的路，一個被主人厭棄的下人，日後在府中必然活的艱難，他們一時有些同他。

看來今日大公子心不是很好。

此人也是個死腦筋，一次不以後總還有機會，何必窮追猛打，不依不饒，這下好了，徹底完蛋了。

想歸想，他們還是分出兩人將那小廝從地上拉扯起來，往外麵拽去。

小廝或許到最後都沒想到今天到底是哪裏出錯了，為什麽事會變這樣……

閑雜人等退下後，屋恢複了寂靜。

“你們今日去驗到底發生了什麽？”

言韞要是看不出問題所在那才真的蠢，他淡淡問道。

金絮臉變了變，囁嚅半響，“阿韞，聽我的，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他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僅有的一點理智在看到這兩道心準備的味佳肴時湮滅於無形，恨不能把腦子裏的畫麵挖出來，挖，出來……

“嘔——”

再忍不住。

什麽禮儀風度全都拋於腦後，金絮捂著狂奔而出，所過之，猶如颶風刮過，揚起一片灰塵，言韞向來淡定的神出現瞬間的凝固，扭頭看向素嬈……

“公子，元珠說的對，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素嬈麵不改的夾菜開始吃飯，說起來他們麵前也有一道豆腐，嗯，紅燒的，瞧著還不錯的樣子……

言語不答話，靜靜的看著。

直看得有些不自在，擱下筷子，無奈的迎上那道視線，“你會後悔的。”

後悔不合時宜的好奇心，後悔知道這件事，後悔喜歡著的……是這樣的人。

“我行事從不後悔。”

言韞平靜道。

竹晏今日回府後就不見人，聽暗衛說反胃作嘔，吐得像個孕婦，阿絮又是這般神態，他不將事了解清楚，如何能放心？

最糟糕的是，這人向來長於偽裝，想要從的臉上看到些什麽，實在費神。

還不如開門見山的問清楚。

“好吧，既然公子堅持，那我直說就是。”

素嬈平靜的將剖之事，以及金絮看到這些菜驟然變的本原因仔細說了一遍，言韞表麵沒有任何波和緒，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那原本淺淡的微微有些發白。

話落，久久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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