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堆積，不及晌午，天已暗如黑夜。

說書告一段落，小和尚才醒悟過來，慌慌張張要趕回寺廟。

餘生道：“天黑風又大，在客棧住一晚吧。”

小和尚猛搖頭，“不，不，師父還在廟裏等著用飯呢。”

“又不是你做飯。”餘生說。

“但米得帶回去啊。”小和尚一拍腦門，“糟了，我還沒化齋呢。”

他從小背簍裏取出一包山茶，“我去化齋。”

“直接從客棧取吧，再下山時多帶點山茶就。”餘生拉住他，“廟裏一點米也沒有了？”

小和尚點點頭，“狌狌太能吃了，本來五天的糧食，它兩天就吃完了。”

小和尚不忍師父挨，執意要回去。

餘生讓白高興取米裝在竹簍裏，又取了鬥笠和蓑，把小和尚送到石橋上。

狌狌在橋頭等著，隻要不飲酒，它絕不敢靠近餘生十步之。

“聽書誤事。”餘生拍拍小和尚溜溜的腦袋，然後給他帶上鬥笠，“快點回去。”

“放心吧，有狌狌護著呢。”小和尚說，“明天我再來聽書。”

“還聽，上次回去你師父沒教訓你？”餘生說。

“為什麽要教訓我？”小和尚很奇怪。“哦，那歌啊，師父說那些和尚是無組織無紀律的野和尚。”

“我們要引以為戒，堅持小的聽大的，後到的聽先來的寺規。”小和尚一本正經說。

白高興為狌狌背上背簍披上蓑，小和尚向他們揮揮手，領著狌狌消失在晦暗的山路上。

餘生他們剛回到客棧，豆大的雨點便“劈裏啪啦”打在屋簷上。

道士把車安頓好，淋著雨跑進客棧，“這雨真邪門。”他說。

“邪門之極。”在揚州城北，群林之中，大山之間的妖城，也有一妖這麽說。

這妖臉皮為青，鼻鼓起，尖尖的形似貂臉，一雙眼睛尤其的小，比蠶豆還要小一點。

他手中握著一狀如草的木杖，長尺許，無甚驚奇之，但見過這木杖的人絕不敢小覷它。

此杖名為風貍杖，人畜飛禽隨指而斃，道行神通者一指而定。

這把風貍杖甚至能風，隻是城裏的人誰都沒親眼見過，隻存在傳說中。

大妖站在閣樓上。

這閣樓建在妖城西北的一座山頭，俯瞰著腳下的城池和南來北往的要道。

現在整座城陷煙雨之中，萬家燈火在腳下逐一點燃，讓他頗有君臨城下之。

隻是左手一接到屋簷低落的雨珠，這種覺便消失了。這世上終究有他得罪不起的人。

大妖喃喃細語，“居然還在意這片土地。”

“是啊，太邪了。”後麵的手下沒聽見後麵一句，附和道：“居然能破了兇鳥餘的詛咒。”

大妖沒有回答他，著遠翻滾的烏雲，不由的想起了他悲慘的過往。

在牆上掛十年，待離開竹林雅舍後，它偶然遇風才得以逃回妖城。

對妖而言，十年隻是彈指一揮間。

但對他而言，那十年不堪回首，以至於現在親近的人都不知那十年他去哪兒了。

逃後，他曾遣人打探過，知道早消失匿跡了，這也是他敢在妖城冒頭的原因。

但那片竹林依然是他的噩夢和區，不敢靠近一步。

現在已經過去二十餘年，他本以為早忘記了那竹林和鎮子，現在看來不是。

“於而言，甚有能讓牽掛在心的。”大妖自言自語，“上次送來的粥裏有的氣息，難道？”

“什，什麽？”後麵的手下有些聽不懂他說話。

大妖也不解釋，他見一條墨雲幻化龍的模樣，問道：“從揚州敗退回來的狼妖殘部現在何？”

手下道：“在西麵山中休整，它們這次過界可沒討到什麽好，隻回來十幾個。”

大妖道：“把這十幾個狼頭送到揚州城。”

“啊？”手下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畢竟大家都是妖，抬頭不見低頭見。

“不太好？我把你掛牆上作畫會不會好一點兒。”大妖道。

“是，是，我馬上讓人去辦。”手下不敢辯駁，低頭答應了。

城主消失十餘年，也不知打哪兒沾惹的惡習，不就要把人或妖掛牆上。

他當所有人和他一樣，即便隻剩個皮囊，遇風也能活過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閣樓，前後左右已經掛滿了惹怒城主的人皮和妖皮。

手下每次上來都提心吊膽，深怕自己也掛上去。

“回來。”大妖又把他喊回來，“我還有件事兒要你去辦。”

“什，什麽？”手下彎腰側耳傾聽。

“你抬起頭來。”大妖對他說，“先讓我看看你這皮囊。”

“啊。”手下頓時有些慌了，有時候大妖隻因為看的順眼，也會把人或妖掛牆上。

“抬起頭來！”大妖一皺眉，嚇的手下急忙抬起頭。

見這手下長的像個人樣，大妖滿意的點點頭，“嗯，不錯。”

“啪嗒”，手下一跌倒在地上，不用說，這是看上他，要把他掛牆上了。

“城，城主，這，這不是我本來麵目，我模樣很，很醜的。”手下告饒。

“想什麽呢，我是那暴無道，喪心病狂，殘酷無，隻為好玩就把人掛牆上……”

大妖越說越起勁，直到天邊雷聲驚的他話題一轉，“的傾國傾城之姿的絕世人？”

手下不敢抬頭，卻很迷糊，心說這什麽七八糟的，難道城主想變雌的？

大妖轉頭一眼電閃，“籲~”隻是普通驚雷罷了，卻把他拚命想忘記的話給順口出來了。

足見那十年他過的多麽的慘無妖道，讓他多麽的刻骨銘心。

大妖許久不說話，手下悄悄抬頭看他，見大妖臉浮現著驚恐，好像想起了什麽恐怖至極的事。

“咳，沒什麽。”大妖回過神來，“你悄悄去揚州幫我打聽一點事兒。”

手下點頭，“不知城主要打聽什麽？”

肯定不在揚州，前些年還從仙山傳來的消息，不人被捉弄了。

那留在揚州城的，或許是的後人，或許是沾有跡的寶。

其中寶最可能，畢竟以的份和子，很難有男人的眼，也幾乎不可能留下後人作自己的牽絆。

在牆上掛了十年，對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不過也得查查。

“你去打探一下，揚州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寶或者天生就很厲害的人。”大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