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給他送過一對泥人娃娃。”
樊長玉簡直目瞪口呆,頭一回覺得這人記也忒好了些。
結道:“不是,那時我還不到八歲,送他一對泥偶也不是因為男之,只是他爹剛過世,我看他可憐才送的。”
謝征角抿起,不說話。
樊長玉抓了抓頭發問:“你從前就沒因為禮節什麼的,給小姑娘送過東西?”
對方冷颼颼落下兩字:“沒有。”
樊長玉真不知怎麼應付眼下的況了,仿佛是個場浪子,遇上個心儀姑娘,對方卻突然介意起的過去。
嘆了口氣:“你要是介意……”
對方打斷的話:“不介意。”
樊長玉:“……”
這話還能怎麼說?
和跟前的人大眼瞪小眼互著。
最終謝征垂下纖長濃黑的眼睫,說了句:“回去。”
轉離去的背影,在月下飄逸又落寞。
樊長玉扛起陌刀追上去的時候,仍是一臉懵,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了個傷人心的負心。
-
一路上,樊長玉都試圖再跟謝征說說話,但他基本上只回一個字或兩個字。
樊長玉也看出他短時間不想再搭理自己,干脆也閉上了,一直到回家都沒再跟他說一句話。
用飯時,趙大娘大概也察覺到了二人間的怪異氣氛。
飯后謝五和謝七搶著去收拾碗筷,謝征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趙大叔說著話,樊長玉便去找打地鋪的被子。
院子里只有三間房,平日里趙大娘和長寧一間,謝七一人一間,還有一間就留給樊長玉。
樊長玉每次回來,趙木匠和謝五基本上也是一起回來的,這時候長寧一般都會和樊長玉一起睡,趙家老兩口一間,謝五則去謝七屋子里。
今夜這樣的況,必然得是要有個人打地鋪的。
抱著被子打算回房時,趙大娘卻堵在了門口,臉上有些嚴肅地道:“長玉啊,大娘有些話想跟你說。”
樊長玉以為有什麼要事,暫且放下了被子,等趙大娘掩上門坐到屋后,道:“您說。”
趙大娘著嘆氣道:“長玉啊,大娘知道你如今發達了,但民間有句話糟糠妻不可休,你那般艱難的時候,是小言同你一道撐著走過來的,后來還被征兵帶走,這分,是旁人都比不了的。小言模樣板也不差,不管怎樣,大娘還是希你們好好過,莫要學那些一朝富貴,就翻臉不認人的負心漢。”
樊長玉有口難辯,只能著頭皮說:“我們好的。”
趙大娘虎著臉道:“他剛找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地你們出去一趟后,他回來后就那副臉?肯定是鬧了別扭,莫要哄大娘,大娘是過來人,你們一個眼神不對,大娘就看得出來。”
想了想問:“小五一直跟在你邊,言正若是介懷這個,要不大娘做,給小五娶個媳婦?”
樊長玉趕道:“不是這事,大娘您就別心了,真不是什麼大事,我會找機會同他說開的。”
趙大娘將信將疑,看了一眼被樊長玉找出來的那些被子,全都塞回了柜子里,再把柜子門一關道:“那你們今夜歇在一屋,把話好好說開,寧娘我帶著。”
樊長玉垂死掙扎:“一條被子不夠。”
趙大娘把眼一瞪:“怎麼不夠,這都夏了,一人搭個被角都,你拿那麼多被子去,是想把人趕下床打地鋪不?”
被轟回房間的時候,樊長玉更憋屈了。
這脾氣不是要鬧的啊!
不多時,謝征也進屋來了,不用想,也是趙大娘勸進來的。
樊長玉坐在床沿上,二人四目相對,干出一句:“歇著嗎?”
謝征便褪去外袍,只著中躺到了外側。
樊長玉看他給自己留出的大半位置,兩人關系都僵到這份上了,也不好意思再說讓他一個人睡這種話。
吹滅了燈,黑從他腳邊繞去里側,也挨著里側床沿躺下,空出中間一大片位置。
黑夜里誰都沒作聲,許久,樊長玉才嘆了口氣道:“你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呢?我年送人東西的時候,本不知道將來宋家會是這般行徑,也不知道自己還會遇上你。你可以因為現在的事同我鬧別扭,但你介意從前的事,你要我怎麼辦呢?”
躺在外側的人沒,黑暗中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我四歲那年,失了雙親。”
樊長玉驟然聽他這麼一句,還以為他是聽自己說因宋硯父親離世自己送了他泥人娃娃,也想找討禮。
無奈同他道:“那對泥人娃娃其實趙叔給我玩的,就跟長寧玩的那些草編螞蚱一樣。我親手做一對娃娃給你,好不好?”
問最后三個字時,探手過去,牽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心口似有羽輕輕拂過。
他靜默了很久,答了一個“好”字。
他不是介意,他是在嫉妒。
嫉妒在他沒有遇見的年歲里,他一人踽踽前行,卻有另一個孩,因為喪父之痛,能得憐憫,有送過的東西,可以同一起長大,見他再也無法看見的,過去每一個年歲里的樣子,甚至還同有過婚約。
是想想這些,心底就有一說不清的惡意在蔓延。
但他不敢告訴樊長玉這些,他怕樊長玉覺得他像個瘋子。
樊長玉得了他這答復,只覺可算哄好這人了,對他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準備撤回手時,卻被他牢牢反握住,不給毫撤走的余地。
樊長玉詫異朝邊上的人看去,卻又見他閉著雙目,像是已睡。
無奈又好笑,心口一片,就這麼同他握著一只手,平躺著眠。
等樊長玉呼吸平穩后,假寐的人才倏地掀開了眸子,微側過頭,在夜中一瞬不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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