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了手上那柄撿來的環首刀,出自己腰間的黑鐵砍骨刀和放刀,一長一短兩柄刀鋒用力一銼,在金屬刺耳的聲里,疾步沖向了那名反賊將領,目冷若暴雨里亮白的閃電。
謝五仗著形靈巧在反賊大將上割了一道口子,卻被對方用力貫到了地上,頓時只覺半邊都失去知覺了,眼見那一記釘錘就要照他面門砸下,他想著自己腦袋大抵也會被砸得紅白飛濺,下意識閉上了眼,卻沒等來那致命一擊,只聽到一道令人牙酸的金屬撞大響。
謝五虛虛睜開眼,便見樊長玉單膝半跪于地,以兩柄黑鐵殺豬刀叉生生架住了那反賊將領落下的釘錘。
牙關咬得的,半個膝蓋都陷了地里。
謝五眼眶當即就是一熱,樊長玉從牙里對他出一個字:“走!”
謝五也不墨跡,滾避開釘錘攻擊范圍時,還向著那反賊大將擲了一柄匕首。
反賊大將本要錘向樊長玉的另一柄釘錘,不得已用來揮開那匕首。
樊長玉趁機,同時手中兩柄殺豬刀向上一翻,刀鋒下在反賊大將手背切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反賊大將吃痛揮錘橫掃過來時,樊長玉一個后躍避開釘錘。
反賊大將瞥了一眼自己手背還在淌的口子,臉上橫絞,喝道:“找死!”
言罷更是不再管手上的傷勢,錘風發愈發狠厲,只為取樊長玉命。
他手上的釘錘是實心的,重八百十斤,樊長玉方才為救謝五去接那一錘,虎口都被震得一陣撕裂巨痛,殺豬刀長度不夠,重量也不夠,跟他的釘錘上實在不占優勢。
眼下樊長玉便也不再去接他的錘,只一味閃躲,偶爾實在躲不開,了幾錘,虎口流出的染紅了刀把,再又一次避無可避,只能時,手中的放刀刀被大力一撞,落出去。
反賊將領見樊長玉兵都沒了一柄,反倒愈發興,“老子非把你砸一攤餅不可!”
樊長玉腳尖挑起一柄落在地上的大刀代替放刀,怎料跟那釘錘大力一撞,那柄軍用大刀直接斷了兩截。
左衛軍都尉被那反賊將領釘錘所傷,再也爬不上馬背,被親兵們暫且搶到安全地帶,看著戰場上樊長玉和那反賊將領打了幾個回合,意外道:“那小卒是那個營的?”
邊親兵皆道不知。
左衛軍都尉細看后道:“他若有個趁手兵,興許能與那賊將一戰,來人,把我的陌刀拿與他!”
親兵取了他的長柄雕花陌刀正要拿與樊長玉,心急如焚的謝五已徑直沖了過來,大喝一聲:“左衛軍都尉嚴毅何在!”
左衛軍都尉認出他是謝征親衛,忙帶著傷下地道:“末將在。”
謝五雙目通紅,指著樊長玉的方向,“快派兵去救夫人!”
左衛軍都尉愣在當場:“夫人?”
謝五已顧不得那麼多了,道:“同那賊將手的,是侯爺的夫人!”
左衛軍都尉頓時只覺幾個腦袋都不夠自己砍的,但上的傷實在是連兵刃都拿不了,只能點了幾名小將帶兵去援。
謝五找他要了一匹馬,也要趕回去支援樊長玉,左衛軍都尉把陌刀塞給他:“興許用得上!”
謝五顧不上那麼多了,提著陌刀一路揮開反賊小卒,朝著樊長玉沖去。
另一邊,樊長玉撿了好幾把大刀都是被折斷的命運,在那又一錘揮來時,一個閃躲不及,頭盔他的釘錘給刮了去,發髻沒散,但明顯能看得出是個兒家。
反賊將領似乎沒料到跟自己過了這麼多招的是個姑娘家,哪怕狼狽這樣,那模樣瞧著也是上乘的,他哈哈大笑道:“人?搶回去!崇州將士們今夜人人都可以當新郎了!”
崇州兵卒們都歡呼怪起來,戰意愈猛。
那反賊將領似乎也不想打死樊長玉了,只圖生擒,錘風不如之前駭人,卻愈發難纏。
樊長玉面冰冷,劈手從一名崇州小卒手中奪了長矛當武,武一長,攻勢瞬間凌厲,招式大開大合,竟得反賊將領后退了幾步,只是對方一用猛勁兒,手中的長矛便直接斷裂開來。
反賊將領譏嘲一般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樊長玉臉上被出一道痕,扔開手中的斷矛,眼神發狠地盯著反賊將領右手的釘錘——他右手被自己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奪他右手的釘錘更容易些。
后突然傳來一聲:“接刀!”
樊長玉回頭一看,便瞧見一柄長柄陌刀向著自己擲了過來。
探手去接,反賊將領卻直接掄錘揮了過來,樊長玉若再手去接刀,必然會被他的釘錘砸到手。
索做了假把式去接陌刀,實則腳尖繃勁兒,狠狠一腳踹在了反賊掄錘的那只手腋下,反賊將領吃痛大一聲,樊長玉假意去接陌刀的手再順勢奪了他手中那柄釘錘,半點不帶息地掄錘狠砸向反賊將領。
反賊將領趕揮錘格擋,兩個大釘錘在一起,發出“甕”地一聲金屬刺耳鳴響,站得近些的,耳朵都有片刻失聰。
釘錘上的鐵釘被砸扁一片,那反賊大將也被震得踉蹌著后退一步,釘錘險些飛出手。
他臉上橫了,終于意識到了不妙,眼前這人一旦有了個跟他旗鼓相當的武,還真不一定會輸給他。
樊長玉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揮錘砸向對方,第二錘便砸得那反賊將領虎口也崩裂開來,在反賊將領驚駭的目里咧笑了笑,譏諷回去:“我來教你餅怎麼砸!”
言罷鮮淋漓的兩手握住錘柄,釘錘狠狠砸向了反賊將領,對方本能地拿釘錘去擋,卻連人帶錘都被砸得倒飛出去。
其中一柄釘錘還深深嵌了他腹部,當真是被砸進了里。
他掙扎著想爬坐起來,最后卻只噴出一口鮮,瞪圓雙眼徹底倒了下去。
偌大的戰場,似乎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先前還輕佻打量樊長玉的反賊小卒們,此刻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白著張臉在戰場上躥。
別說反賊,就連自己人看著樊長玉都有些發怵。
小卒們圍在遠,不敢靠近樊長玉。
幾個重傷的將軍癱在遠的矮坡,艱難咽了咽口水。
其中一人道:“不愧是咱們侯爺的夫人。”
另一人小聲問:“同樣是虎齒流星錘,夫人是怎麼把那小山一樣的塊頭砸飛出去的?”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幾人便齊齊陷了沉默。
他們夫人,比反賊找來的這位得力大將,還要怪力?
謝五在確定反賊將領死后,便奔至樊長玉跟前,問:“樊姑娘,你怎麼樣?”
樊長玉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只覺自己視線里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現在整個人都犯惡心,眼前似乎天旋地轉卻又暈不過去。
兩手撐膝干嘔了一陣,勉強說出一句:“還好。”
謝五趕從馬背上拿下水壺擰開遞給樊長玉:“樊姑娘喝點水漱漱口,頭一回上戰場的新兵,回去后十天半月里做噩夢都有的。”
樊長玉漱口后又喝了幾口水下肚,總算把那惡心下了些。
從來沒見過這樣大規模又慘烈的殺人場面,仿佛手中刀劍捅的,都不是人了。
但是戰場上,你不殺人,就會被人殺。
不遠的兵卒尚還有,謝五看了一眼,提了把刀走向死去的反賊將領。
樊長玉問他:“這是做什麼?”
謝五道:“割下敵將首級,威懾兵卒們投降。”
樊長玉看著自己掉落在不遠的殺豬刀,想到自己手中的刀幾次被挑飛,還被出言侮辱,說:“我來。”
謝五都準備下刀子了,聽得樊長玉這句,便讓到了一邊。
樊長玉殺過人,砍人頭這種事,卻還是第一次做。
黑鐵砍骨刀鋒利無比,一刀下去時,便尸首分離。
只不過人已死了一會兒了,那一刀,沒有造沫飛濺。
謝五拎起敵將首級,朝著遠仍有的地方大喊:“你們將軍已死,放下兵刃歸降者,饒爾等不死!”
遠的反賊先是面面相覷,隨即陸陸續續放下了兵刃。
遠悶雷一般的馬蹄聲滾滾奔來,剛結束了一場大戰的燕州軍疲憊卻又不得不警覺起來
好在斥候爬上矮坡看了對方所打的軍旗后,朝下大喊:“是友軍!”
上至將領,下至普通小卒,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若不是顧忌著這戰場上到都是尸和,樊長玉其實很想一屁坐下去。
太累了,生平頭一回會到疲力竭是個什麼滋味,現在當真是一手指頭都不想彈。
馬蹄聲近了,殘如,長空雁泣。
樊長玉看向那揚起漫天黃沙趕來的友軍,他們似乎也才經歷過一場惡戰,馬上、盔甲上、兵刃上全帶著新鮮的跡,從他們那邊刮過來的風都有一腥味。
視線掃過那一騎黝黑駿馬沖在最前方的將領,本是隨意一瞥,卻又猛地掠了回去,虛起了眼,拉過一旁的謝五問:“你們那個穿麒麟肩吞明甲,騎著高頭大馬沖在最前方的將軍,怎麼跟我夫婿長得有點像?”
謝五看著樊長玉,張了張,愣是一句話都沒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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