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氏知道了真相,他們不會顧忌著謝征可能領兵出征,也不會顧忌著懿和公主清譽損。他們只會去聖人面前哭求,去宮外敲登聞鼓,把事抖落得人盡皆知,替他家寶貝六郎喊冤,嚷嚷著謝征一命償一命。
顧六郎這毒刺已經扎進了深,與其讓毒刺深埋理,再禍害一個虎兒,以後說不準還要牽扯出謝征,二姊,不如由出面,直接摁死了‘失蹤亡故’,再不給翻查的機會。
昨天下午出宮,去城西大將軍府的半路上派人順路去了趟京兆府,知會了京兆尹,顧六郎失蹤案的卷宗已經按照‘意外亡故’結了案。
翻臉就翻臉吧。
自從知道了顧娘娘對的猜忌之後,其實也不怎麼在乎了。
亥時兩刻,薛奪又遣人傳話過來,這次更簡單。
“辦妥了。”
薑鸞問傳信軍,“聖人看到虎兒了嗎?”
傳信軍如實回稟:“聖人還未睡下,小殿下抱過來當時,聖人就見到了,歡喜得不行。小的過來時,聖人還在跟小殿下玩兒呢。”
薑鸞又問,“聖人有沒有問你們薛二將軍,小殿下為什麼晚上送過來紫宸殿?”
傳信軍一愣,納悶地說,“聖人沒問。隻賞了薛二將軍一條五十兩的長金鋌。”
薑鸞點點頭。二兄雖然有時候腦筋轉不過彎,畢竟不是真的傻。他猜出來了,默許了。
“有勞你傳話。出去領賞吧。”
——
薑鸞最近幾天都安分地待在宮裡,沒有找裴顯。
天氣了盛夏,裴顯在京城的第二個夏季不算很順遂。他派親信傳話給薑鸞,這幾日不要輕舉妄,免得落在有心人眼中,留下把柄。
之前二月裡退王相的後果逐漸發酵了。
裴顯二月裡接連去了兩次王相的府邸,兩次都是不請自來,夜間登門。王相在二月底突然辭歸。
當時兩次登門的靜不算大,但經不住被人翻出來議論。漸漸的,朝野議論的聲浪越來越大。
相比於王相立足朝堂十年的清譽,太原王氏的清貴出,溫和平衡的事方式;裴顯京僅一年就大權在握的資歷,邊關節度使的軍中出,鋒銳人的做事手段,無不形強烈的反差。
裴顯這次主戰是契機,王相二月裡突然退是事實,朝臣們把兩件事聯系到一,群起而攻之。在奏本裡罵,當著聖人的面罵。句句都是裴顯‘狼子野心,居心叵測,不知其所圖也’。
太學裡的太學生們,更被煽得群激,自發分兩派。
一派痛罵著“蕞爾小國,辱我大朝,裴中書手握重兵,為何不發兵邊境,踏破牙帳,封狼居胥,卻在京中安穩生!”
另一派痛罵裴顯“迫王相退,趁佔據權柄,鷹視狼顧,窮兵黷武,可見武人誤國!”
等東宮裡的薑鸞也聽到太學生的痛罵言辭時,已經是三四日之後的事了。
太學裡都是些年輕氣盛的學子,輕易就熱上頭,某天爭著爭著,不知誰領的頭,幾十個人浩浩地直奔宮門外就來了。聲勢浩大,要在宮門外‘跪諫上達聖聽’。
就連宮門跪諫都分了兩派,你諫你的,我諫我的,彼此互相怒視痛罵。
他們運氣不太好,掌著宮防務的正好是被他們罵到狗淋頭的裴顯。
裴顯得了消息,站在南門上方的城樓上,在呼嘯大風裡聽了一會兒下方大聲誦出的跪諫容,點了當天值守南門的中郎將,傳令下去。
“拿平日打狗的木棒出去打。人驅散了就停手。打斷幾條胳膊腳之類的小事不必報上來,不出人命就好。”
薑鸞這天在東宮裡聽到崔瀅說的京城時事,最新最火熱的一條,就是:“裴中書怒提打狗棒,宮門外痛毆太學生”。
薑鸞:“……”
崔瀅如今接任東宮舍人職位,也接替了謝瀾的邸報差事。父親任職的史臺消息靈通,偶爾說幾句邸報上沒有的新鮮消息。
“裴中書最近出門都是早出晚歸。”崔瀅小聲跟薑鸞說,
“如果天沒黑時太早出宮,會有太學生蹲守在暗巷裡,等他路過時,衝他的馬砸爛菜葉子。”
薑鸞想想那場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捧腹笑了一陣,忽然憶起前世裡約聽宮人碎的一些流言。前世裡的裴顯似乎手段狠辣許多,得罪的人太多,知道的伏擊刺殺就遇到過不下五次。
“只是被人拿爛菜葉子砸,那還不算狠的。”停了笑,若有所思,“可見之前拿打狗棒驅散太學生,手下留了。”
——
‘南門下打狗棒’的故事,並沒有京城裡發酵出更大的風波。
就在太學生們拳掌、準備換個宮門再度跪諫的時候,一件更大的國事發生了。
鴻臚寺按照政事堂批複下去的草擬章程,擬定了一封國書回函。回給突厥的國書用詞激烈,把新任大可汗罵得狗淋頭,嚴詞駁回了公主和親的要求。
國書三日之就送過了邊境。朝廷裡所有人原以為是一場罵戰的開始。
結果卻大出意料。
大聞朝這邊克制著未起兵事,突厥新可汗居然發兵了。
發兵五萬輕騎,從西北邊大片的砂石荒漠邊緣,薛延陀部落老巢的發源地附近,旋風般越過了邊境,輕易打垮了邊城的數百守軍,繞過一截坍塌的磚土長城,直撲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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