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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三娘又道:“可是要說走,又能走去哪里?投納大明嗎?元老院逐鹿之心,只有這北京城的崇禎爺和諸位閣臣、大珰還在裝氣迷,不出數載,大宋軍就將天下席卷,改朝換代,只在眼前。
廖三娘略一頓,冷聲道:“此時投暗背明,大明保的住你們嗎?還是想要卷了德隆的銀子,歸山林?要知道,這天是元老院的天,這地是元老院的地。待到天下混一之時,則天雖大,叛賊無藏之;地雖廣,徒無首之窟。元老院雖然心善,不興株連夷族之禍,可在座諸位的親眷、家都在廣府,到時候父母妻兒盡為賊屬。賊屬如何,大家在廣里時都看到眼里,不能學,不能進工廠做工。不能科舉。大宋國祚有多長,這賊屬的名份就要背多久,子代代為奴為婢、兒孫世世做盜做娼,使祖宗蒙于地下,留罵名千載于后。”
說完這些,又抿一笑:“退一萬步,就算大宋不追究你。你是從德隆出去的人,誰不知道是一塊?哪個不想咬上一口。莫說是那些府的蠹蟲,你縱然有生死過命的兄弟,只怕白花花的銀子在前,兄弟也做不了。”
廖三娘接著道:“北京站不是冷老爺一個人的北京站,冷老爺不在,事就不干了?有人想著冷老爺現今不在,救不回來了,北京站眼瞅著就要垮了,大明的廠衛便要沖進來抓人了,所有人立時便要被千刀萬剮了,有人怕了,可是怕了,這事就能過去了嗎?過不去的。這是個事,既然是個事兒,他就得辦。”
廖三娘語氣一峻,又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否極泰來,文主席教誨,危機、危機,有危就有機。辦事,不過看的是人和錢,我們人不多,但我們有的是錢,事還大有可為。冷老爺短時不在,當此危局,人心浮,我等更要擰一繩子,和衷共濟,生為大宋忠臣,死為新朝烈士,擔一之險,博萬代子孫福祿。”
此時李儒風也站了起來,道:“三娘子事見的明。今日,按冷元老的說法,統一了思想,凝聚了力量。不管之前各人懷著什麼別樣心思,都只一篇掀過,但今后若再有哪個三心二意,李某認得他,手中刀子須認不得,外派的久了,怕是許多人都忘了,北京站的后,是元老院。”
廖三娘接過話頭,對諸人道:“起威有匣傳信,莫要想著賣了旁人,自己還能獨善其。”
在座諸人口中不說,心中早就驚的木了,而且現在最怕潰散,有人肯出頭來挑事最好不過,眾人覺有了些主心骨,反而不再那麼慌張不安了。
烏開地道:“當務之急,是把德隆的業務安排妥當。”
冷凝云的案子一出,接下來順天府必會傳喚證人到衙門問案,這種案子審理起來輒數月,而且衙門拘傳證人和土匪“請財神”一個理,弄進班房的人越多越好。不預做準備,德隆的業務骨干到時候只怕會被一網打盡。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錢莊的生意,這幾年大不如前,可還有許多存款和匯兌,”烏開地斟酌著字句說道,“這些生意若是出了問題,不但錢莊岌岌可危,京師站也就失去了立足的本錢。所以咱們的第一樁事就是把錢莊的生意維持住了。”
烏開地并不是錢莊生意出,但是他長期跟隨在冷凝云邊辦事,對錢莊的況可謂了如指掌。
“……錢莊的生意雖然是老爺親自掌管的,我也沒見過賬本,但是大概我還是知道的,收付匯兌都沒什麼問題。只要沒人趁火打劫,就算老爺不在,這一塊也能維持得住現在的局面。我們暫時就不做什麼作,照舊營業。”
剛才的蕭襄理卻道:“烏先生!你說得是,可是有一件:咱們錢莊做得是信用生意。冷老爺如今沒了音信,不用什麼人趁火打劫,市面上立刻就會傳出德隆不穩的消息。到時候來提款的人一兌,立刻便會出事!若是再有人煽風點火,投井下石,三五日錢莊就得關門!”
錢莊拉來的存款并不能“錢生錢”,全靠放貸出去賺取利差。這是銀錢業最古老也是最本質的“生意”。德隆也不例外,它在京師吸收的幾十萬兩銀子存款一樣是要靠放貸才能賺取到利息的。
17世紀的北京和周邊的工商業其實十分落后,并沒有什麼商業活需要海量的資金流轉。京師能積聚大量的資金純粹是是首都的關系。但是這也意味著從全國吸納來得資金在本地沒什麼投資的渠道。
在京師,雖然有號稱一本萬利的“京貸”――貸款給到地方上上任的員,但是數額并不大,真正的大額商業貸款,其實只有口外的蒙古生意。不但資金需要大,利潤更是無比厚,
蒙古生意照例的是山西人做得,但是資金很多都來自京師,向來是由“山西屋子”壟斷的。德隆作為后來者,冷凝云做過多次嘗試,都不進去――地域集團的牢固遠不是他這個外人能破壞的。
所以德隆的資金去向主要是三個:一是在天津的對朝貿易,也包括和滿清之間的易;二是上海招商局的對日貿易和浙江的綢生意;第三個去向就是直接匯回廣州,用在企劃院的各種投資和貿易項目上。
這三個渠道的獲利都十分厚,因此德隆可以支付和山西屋子不相上下的利息――冷凝云并沒有使用過高的利息來吸納儲蓄,一則他認為犯不著,二來也是避免刺激到原有的金融集團, 豎敵過多。
因為所有投資渠道都在外地,德隆手里的準備金是非常得。冷凝云在德隆只保留了12.5%的存款準備金,廣州開始幣制改革的時候,德隆從各地調集大量白銀,德隆的準備金一度下降到只有7~8%。
“……是這個月要付出去的利息、承兌還有匯款差不多就有三萬兩庫平。”蕭襄理面難,“庫里的現銀還不到八萬兩。若是出現兌,我們三天都對付不過去!”
烏開地道:“這不就是大家和衷共濟的意思麼!我不懂做生意的道道,但是老爺不在,咱們就得想方設法把這盤子維持住!只要德隆能維持住,多是將功折罪。”
廖三娘點頭:“烏先生說得有理。咱們是商量法子,不是吐苦水,有難大家拿出來說,可是也得拿出法子來。能辦的盡量去辦。”
德隆的總賬房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是個中年人。是廣州站時代的老人,做過紫記賬房的掌案先生,不論是澳洲會計制度還是大明的商業記賬都了在。此刻他低聲道:“蕭襄理說得沒錯,一旦兌德隆必死無疑。德隆在這里不待見,趁咱們病要咱們的命,山西屋子十有八九會落井下石。我們開出去的票子他們會拒兌,要收回來的賬卻是要拖延……”
“那怎麼辦?”烏開地急著問道。
“是擴大準備金我們是拼不過山西屋子的。何況這個時候也沒地方去調運銀子我們這里距元老院又遠,要調運銀子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辦到的……”
蕭襄理兩手一攤:“眼下這局面,難!我看我們還是把店先關了,大伙都出去躲一躲,只要不開門,找不到人,誰也不能來兌不是……”他說著看到廖三娘凌厲的目,不覺心里一,不敢再言語了。
另一位魏襄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道:“蕭爺!你這一招倒不能說是錯,可是我們躲出去了,引起暴民沖擊怎麼辦?這可是屢有先例的。銀子不去說,還有……”
德隆里不但有大量的存銀,還有許多澳洲珍貨,各種賬冊和多年來搜集的資料。這些東西都是不能見的。若是引發暴民沖擊繼而引來衙門查封,這些東西頃刻就暴在天化日之下,不管冷凝云是否能平安歸來,德隆這個據點就算是徹底完蛋了。
總賬房道:“躲出去不行,繼續做生意也不行。這事就得看老烏的了。”
烏有地多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道:“你的意思是讓府查封……”
“最好是由順天府出面,德隆的生意便理所當然的停了,”賬房道,“只是這里頭有個度,只能‘查封’,不能‘查抄’。這里頭的關節就得看烏爺你的了。”
眾人此刻都是面猶疑之,店鋪被查封,短期的確可以避免兌風,但是一旦被查封也就了俎上魚,如果有人別有用心,大可以借此來“抄檢”。而且店鋪即使被短暫查封,對商業信譽的影響也是非常大的。
幾個人誰也下不了這個決斷。烏開地道:“我還是先去衙門想想辦法,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以折沖的法子。能不用查封的名義讓德隆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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