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表明了自己的份，老人兩隻黑黢黢的手在服上了，想出手來握一下，卻又了回去。他的神態有點兒拘謹：「原來……原來是警察同志，那什麼……快請坐，快請坐。」他左右看看，搬來了一隻馬扎。這馬扎看上去比夏朗的年齡還要大，上面附上了一層的煤渣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了。

夏朗也沒有在意，坐了下來。老人坐在了一隻倒扣的桶上。兩人聊了起來。

老人名房樹銘，原本是市教育局教研辦公室的主任。他得知了夏朗的來意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陳之行是個好老師，我那時候因為工作的原因，和他接不回。他三次被評為教育先進工作者，那可不是白來的。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在他出事後，局裡有一些人要撤銷他的榮譽，我不同意，所以我就到這兒來了。」

他說著，從兜里巍巍地拿出了一包香煙，從裡面拿出來了一支叼在裡，看到夏朗在看他，不好意思地一笑：「這煙太次了，我就不讓你了。」

夏朗擺了擺手，請他自便。

房樹銘吸了一口說道：「當年，陳之行就是從這裡跳樓的。」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中有些許的凄楚。

他回想起了那一天，當時他在單位里心神不寧的，有關於陳之行是元兇的消息已經在教育局部傳開了。局裡還因此召開了幾次會議，商量如何分陳之行。每一次，都是他據理力爭。房樹銘從事教育工作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很清楚陳之行的為人，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呢？

可惜，局裡的很多人都認為警方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否則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抓人。

「老房，歸。一些事還是要講究證據的，警察總不會抓人吧？你最近要注意自己的緒，不要帶到工作里來。還有，別和陳之行走得太近，免得影響到你。」教育局一個姓張的副局長嚴厲地說道。

房樹銘「嗯」了一聲，心裡卻不以為然。他覺得，這件事肯定是有問題的。領導的警告沒有起毫的作用，找了個時間，房樹銘就去了巖小學，他想和陳之行仔細談談。也許兩人能想出一個辦法，找出真正的元兇也說不定。

房樹銘打著傘，騎著自行車剛到了學校門口，就見許多人往教學樓那邊跑去，一個個神慌張的樣子：「哎喲，怎麼會發生這事啊？」「還不是心虛，畏罪自殺唄！」「唉，老陳可真夠想不開的！」

房樹銘心頭一，生出了不祥之。他趕拉住了一個從他邊跑過去的人：「發生什麼事了？」那人見過房樹銘，焦急地說道：「房主任，你來得正好。老陳從樓上跳下來了！」

「什麼？！」房樹銘大驚，騎上了車子就沖著人群奔跑的方向飛快地騎了過去。

來到了教學樓下，人們已經將這裡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有的人竊竊私語：「唉，這件事這就算完了吧？」「完了，你想什麼呢？學校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善後的工作還有不呢！」「老陳也真是的，幹嘛要死啊？」「唉，做出了這樣的事，還被人發現了，沒臉活著了唄！」……

房樹銘力進了人群，只見在滂沱的雨中，陳之行的趴在了地上，上蓋著一塊白布。渾濁的雨水混雜著他的跡流向了遠方。幾個校領導和校醫正在一旁商量著事。副校長艾強走了過來：「房主任……」他一開口，便說不下去了。艾強雖然是副校長，但是和為老師的陳之行關係也非常好。

房樹銘覺得一塊滾燙的炭卡在了嚨里，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跳樓死了呢？

稍後，警察來了。他們只是掀開了白布看了一眼，幾人商量了一下。房樹銘心裡替好友不值，更痛恨這些警察的冷漠。

「之行！」一聲凄厲的慘傳來，循聲去，只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跪倒在了雨水中。這個人，在場的人大部分都見過的，正是陳之行的妻子呂新霞。

不顧一切地撲到了丈夫的上，幾次手想去掀開白布看一眼丈夫，卻始終不敢。看著這個要強的人哭了這樣，房樹銘的心極為不好。

最後，還是艾強找來了兩個人，拉開了呂新霞。呂新霞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我丈夫不是兇手，他不是兇手啊！你們才是兇手，你們害死了我的丈夫！你們把之行還給我，把之行還給我啊！」不管邊站著的是什麼人，揪住了他的領大聲吼著。旁邊的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拽開。

警察在本子里寫了幾句話：「行啦，直接上報，就說嫌疑人畏罪自殺了！」

「不！不是之行，他不是那樣的人！」聽到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呂新霞不顧一切地又要撲上來，被人拉住了。

那幾個警察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直接走了。陳之行的也被幾個人抬走了。地上的跡還沒有完全散去。房樹銘獃獃地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半空中響起了一道炸雷，雨勢更大了。

當天晚上，教育局就召開了會議，說要收回陳之行之前所獲的所有榮譽，而他發表的一些文章也不予出版宣傳，取消一切他的頭銜及稱號。一夜之間，陳之行從名師變為了一個一文不值的人。

看著那個副局長念著冗長的文件，唾沫星子噴。房樹銘夾著香煙的手抖了，他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我們這麼做合適嗎？」

「房主任！」局長怒了，「你這是幹什麼？」

「現在陳老師出了一點兒問題，我們就這麼做，這簡直就是牆倒眾人推，這麼做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這是我們開會擬定的，難道你質疑組織嗎？」張副局長也吼道。

房樹銘收拾好文件：「我告假！」怒氣沖沖地走了。他覺得這些人簡直就是小人臉，見風使舵。

沒過幾天，房樹銘就接到了被開除的決定。回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房樹銘忍不住老淚縱橫，吸了吸鼻子說：「不過我不後悔，反正都這樣了，又不死。我都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一些事該看開了。」說完，他混沌的目著夏朗：「小同志，你們是不是重新調查這件案子了？」

夏朗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那就好！我就知道，這件事遲早會大白天下的，你可要好好查啊，陳之行真的是冤枉的！」緒激之下，他握住了夏朗的手。

夏朗只覺得這隻手皮糙，卻很有力。

從學校離開后，夏朗深深吸了一口夜間的空氣。這件案子，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得多。房樹銘和陳之行只是朋友，卻寧願丟掉飯碗也不願意相信他是那個變態魔。除了友之外，也許還有更多的吧。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夏朗拿起手機，看到了那個悉的名字。摁下接聽鍵：「喂？」

「有時間嗎？請你吃飯。」正是陳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