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姐兒低頭幹臉上的水漬,堅強道:“爹爹臨終前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哪樣不得罪人?爹爹這是拿四叔祖父,五叔祖父,還有太夫人,換了我和娘日後的尊榮富貴呀!連我都看得出來這事,何況太夫人?到了這會子,娘還指能不記恨爹?唉,娘,爹早就替咱們選好投靠哪邊了,娘還有什麽顧忌的。”
邵氏泣道:“既然你爹都這麽委屈了,為何你二嬸還非要我出這個麵!我……我,我是見了太夫人就怕呀……”
嫻姐兒懂事的輕拍母親的背,聲道:“娘,二叔是應了爹爹要照看我們,可怎麽照看,照看的好壞,就全憑二嬸的心意了。娘,您說,這幾年來,二嬸待咱們怎麽樣?”
邵氏抬起臉來,邊臉,邊遲疑道:“……說句良心話,你二嬸,是極厚道善良的。”
嫻姐兒抬頭思索道:“上學的姊妹裏,有位鄭四的外甥。爹是個秀才,屢試不第,隻好給族中為的兄弟做了師爺,跟著外地赴任去了。就這樣,家裏當家的大伯娘還常克扣們母的份例,裳吃用,不是慢一步,就是短缺了。”
轉頭注視母親,好聲氣道:“娘,二嬸若也那樣,單一個守孝的由頭,就能省下我多裳穿戴。可二嬸非但不那樣,還變著法兒的給我整治皮裘首飾,每每出去,人都說,沒見戴孝的小姑娘,還能裝扮這麽致素雅的,顯是家裏極用心的。還有娘日常禮佛,燒香,捐香油,哪回二嬸咱們自己出銀子了?都走公中的賬目。”
邵氏聽的也是容,真誠道:“你二嬸,待咱們真是沒話說。”頓了頓,咬牙道,“你說的沒錯,便是為了報這份,我也該替出些子力氣。”
是大人,又想多了一層,將來嫻姐兒議親,自己是孀居之人,娘家又不甚得力,能有多人麵路子,想找個上選人家,怕到時還要明蘭出力。
“可……該怎麽跟太夫人說呢?”一想到強勢能幹的前婆母,又開始六神無主。
嫻姐兒歪頭想了想,“二嬸不是說‘怕見’,‘怕再放一把火’麽?娘不如直說,反正娘也隻是傳話。”頓了頓,小小的臉龐上出一種孩子氣的譏諷,低低嘟囔了句,“反正,也不算多冤枉了。”
聽到前麵幾句,邵氏險些跳起來,正要尖聲訓斥,待聽到最後半句,忽又偃旗息鼓,無力的喟歎幾聲,然後外頭丫鬟進來,服侍自己匆忙梳洗,對鏡整裝,站在門口深吸幾口氣,狠狠跺了下腳,出門而去。
再見太夫人,隻見已等的萬分不耐煩,見了邵氏當即冷笑:“多日不見,連你也金貴了?不過傳句話的事,折騰了這麽半天才回來!”
邵氏依舊怕的很,幾乎想轉逃跑,想起兒的將來,隻能鼓足勇氣,結結將明蘭的‘驚嚇病’訴說並誇大了一番,當說到‘放火’雲雲之時,太夫人湧上滿臉戾氣,目兇狠的人不敢正視。
邵氏虛著才把話說完,最後道:“弟妹說了,……,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見您的……急了,就去娘家,還有沈家鄭家搬救兵。”
上一口氣,幾乎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膽量,連看都不敢看太夫人,哆哆嗦嗦道:“……反正,您也闖不進去……不如就……就回去罷……”
太夫人臉鐵青的嚇人,仿若一副青銅鬼麵,直嚇的邵氏幾要跪下了;隻聽短短冷笑幾聲,上下打量了邵氏和廳中仆婦幾眼,“好好,我記下了!”
說完這句,轉就走,再也沒回頭。
邵氏癱在地上,直至仆婦將扶出廳堂,冷風一吹,方才覺察出背心一片冷汗。
廖勇家的很細心,瞧出邵氏滿頭冷汗,回頭便囑咐婆子熬煮薑湯,另定神的湯藥送去,然後才趕去明蘭。
聽了回話,明蘭神淡然的坐在炕上,緩緩吃著一盅木瓜竹蓀燉排骨,低聲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輕著肚子,覺那有力規律的胎——永遠,永遠,也不會讓那老妖婆再見的孩子了。
崔媽媽淡淡道:“上回府裏起火,大夫人連桶水都沒人提出來呢。也該明白些了,總不能老這山著那山好,索斷了這頭,免得怕太夫人找做耗。”又道,“嫻姐兒倒是個好孩子,不枉夫人疼一場白。”
明蘭點點頭,“媽媽記得不,去年初拜歲時,祖母見了嫻姐兒,也說福澤深厚。”
崔媽媽瞧了瞧屋角的滴,轉頭道:“我看林太醫也快來了,夫人還是快躺回去罷。”
明蘭搖頭苦笑,做戲要全套,才能效果顯著。小桃扶躺下,邊替著小,邊疑道:“要是林太醫瞧出夫人沒事,那可該怎麽辦呀?”
明蘭正想躺平舒展四肢,噗嗤笑了出來,崔媽媽著小桃的腦袋,無奈道:“傻孩子,林太醫那麽聰明乖覺的大夫,見夫人躺著哼哼,還能愣說夫人沒病不。”
哪怕尋常大夫,看見病人無痛,也多會婉轉表示部分同意,順帶狠宰一筆;何況林太醫這種德藝雙馨的頂級人才乎?
此後兩日,又是延請太醫,又是燉的藥香滿院子飄,病渲染的十分熱烈,林太醫自家正開著醫館,明蘭索狠狠顧了他家一筆買賣,順帶傳出顧侯夫人驚致病的消息。
與此同時,顧侯夫人傲慢刻薄的說法也如長了翅膀般飛遍京城,據傳聞,寧遠侯府繼婆母難得有事求上門去,卻連麵都沒見上,就趕了出來。
年節後的京城正閑的很,這件事直把一幹無事的貴婦激的議論紛紛。
有些說當年顧侯夫人快臨盆時的那場大火,何等蹊蹺,眼下顧侯不在,難怪顧夫人嚇的什麽似的,有可原;有些說做繼室的命苦,不前頭兒子待見,該言參顧侯夫婦不孝才是;還有些知道的,說當初不止一場大火,還有納妾和過繼等風波雲雲……越扯越多,眾人更加興了。
其實,這兩條消息都是真的。太夫人是真的吃了閉門羹;明蘭也是真的被上回之事‘嚇病了’;至於其中,看旁人信哪個了。
太夫人倒是火力十足,可惜,這年頭見義勇為的,捧紅踩黑才是主流。
何況——‘不孝’?明蘭冷笑數聲。
心的盛老爹聞知兒‘嚇病了’,立刻使柳氏來探,兼傳達權威意見——似小秦氏這種自己有兒有孫,又帶著大筆家產分家另過的,還想告繼子繼媳不孝,難度高的很,除非皇帝有意整人,才會有史配合出演。
崔媽媽為人實誠,當下道:“到底是親爹,惦記閨呢。”
明蘭扯角——盛老爹是怕金婿變心上新嶽父罷。
因連續幾日人去外頭探聽風向,竟也有意想不到的消息。這日顧全忽跑來報了樁奇事:“……先前還不覺著,可小的人盯在門口多日,那餘大夫人短短五六日就去了兩回,我又四跟人打聽了,才知道,打去年起,餘大夫人就頻頻往太夫人那兒跑了……”
“誰?”崔媽媽聽的含糊了。顧全瞥了下明蘭的臉,閉口不語。
明蘭看了眼他,輕聲道:“是餘氏嫣紅姐姐的娘罷。”顧全忙點頭稱是。
崔媽媽驚了:“怎麽是?不是被餘家休了麽,們怎麽又跑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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