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新野城。

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響，甘夫人不安的在書房踱步，經過門口，踟躕了一會兒，「唉」的作嘆，又頓足轉。

他的心腹丫鬟走來，呈上了一封信箋，甘夫人迅速的接過，當即展開。

恰恰是這麼一展開，甘夫人整個人心定了不。

「他怎麼說的？」

「明日大軍從東城門出城迎敵，請甘夫人於申時出至西城門，有人會接應夫人？」

聽過心腹丫鬟的話，甘夫人牙齒咬住，沉了一下，繼續問道：「趙將軍沒有說別的麼？比如…如何離開這兒？」

「沒有！」心腹丫鬟如實道。「他只說，魏王與白馬侯已經做了最好的安排，確保夫人安全北歸！」

呼…

聽到這兒，甘夫人長長的呼出口氣。

心頭「咕咚」一響，旋即抬頭向這丫鬟，這丫鬟是北境中人，在關羽過五關斬六將時，始終伴隨著甘夫人，是絕對的心腹。

甘夫人輕拍了下這丫鬟的肩膀。

「之後的，就給你了。」

「夫人放心！」丫鬟輕聲道。「龍驍營的陸統領於我家有救命之恩，幫助夫人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聽到這麼一句，甘夫人寬心了不。

「好，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留下這麼一句，甘夫人就往門外走去。

丫鬟連忙提醒道：「劉備與諸葛亮在召集各將軍部署戰事…夫人見不到趙將軍的！」

「不！」甘夫人擺手。「我去最後見見阿斗，明日一別…就不知道何時，還能再度相見了。」

話音落下…

甘夫人蓮步邁起，

款款往衙署的另一宅院行去。

…

…

新野城，衙署之中，諸葛亮手持劉備的印、劍正在調配三軍。

「博坡左側有山巒，名為豫山，右側有林，名為安林，均可以埋伏軍馬！」

「雲長可引一千軍往豫山埋伏，等彼軍至，放過休敵，其輜重糧草，必在後面，但看南面火起，可縱兵出擊，焚其糧草！」

「翼德可引一千軍去安林背後山谷中埋伏，只看南面火起，便可出，向博城舊屯糧草縱火燒之！」

這是諸葛亮第一次戰前部署…

事關他在軍中威，他不敢分毫大意。

此前…

他擔心關羽、張飛不服，故而特地向劉備討來劍印。

「關平、劉封可引五百軍，預備引火之，於博坡后兩邊等候，至初更兵到，便可放火！」

「子龍為我軍前部，與夏侯惇廝殺，不要贏，只要輸，主公則自引一軍為後援，接應子龍！」

「各須依計而行，勿使有失。」

吩咐部署完畢…

關羽不服，當即站出一步，冷道：「我等皆出戰迎敵，軍師卻作何事？」

諸葛亮淡定自若。「我坐鎮中軍，只守新野城！」

「哈哈哈哈…」張飛嚷嚷著大笑：「我們都去廝殺，你卻在家裡坐地，好自在呀！」

這話口…

諸葛亮直接提起劉備的佩劍與印綬。「主公劍印在此，我之部署，便是軍令，違令者斬！」

「你這廝…」張飛握拳頭，眼看著就要揍諸葛亮。

劉備急忙攔住，「豈不聞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張子房何曾上陣迎敵？三弟不可違令，軍令如山！」

這下，劉備都表態了…

關羽與張飛無奈，只能帶兵退去，趙雲也領命退去，離開前…餘瞟了眼諸葛亮，不過很快，他就收回了那意味深長的眼芒，快步離去。

片刻之後，這偌大的衙署，只剩下了劉備與諸葛亮兩人。

「孔明…有把握麼？」劉備張口，眼神中滿是盼，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打過勝仗，如今敵眾我寡，要想勝…並不輕鬆！

諸葛亮本直接回答，可似是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搖頭道：「沒有任何一個計謀能做到完勝！何況這一次的對手中，還有那白馬侯陸子宇！」

「可…」劉備提醒道。「據細作傳報，明日曹軍夏侯惇獨自領軍，向博坡進軍，聽聞那白馬侯陸子宇在戰略上與他頗有爭執，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這或許對我軍有利。」

「如果只是夏侯惇，那此戰必勝…」諸葛亮語氣篤定，可僅僅是一瞬間后，他的臉驟變。「我最擔心的是陸羽與夏侯惇的爭吵是有意為之，是做給主公與我看的，如果這樣…那這一戰的勝負之，就難說了！」

「孔明…」劉備想安幾句。

諸葛亮卻搶先打斷：「主公今日可便引兵就博山下屯住，來日黃昏，敵軍必到，主公便棄營而走，但見火起，即回軍掩殺，這是唯一的勝機！縱使是那陸羽之計，於這博坡叢林之地、山巒之間，狹小的地形中，他本沒有太多的部署空間！」

「不過，主公，若然遭逢意外，即刻撤回新野，亮在博坡之後還埋伏了一支雄兵！」

「雄兵？」劉備一愣，他有多兵自己心裡最清楚，哪裡還有多餘的雄兵。

諸葛亮卻是淺笑道。

「這是一支十萬人的雄兵！縱使不勝，至能攔住曹軍，為主公爭取時間！」

兩手準備麼？

劉備瞇著眼凝向諸葛亮…

諸葛亮的話卻愈發的意味深長。「主公，你心中要有數，無論博坡勝負，新野城是攔不住曹軍南下的，當務之急…是迫蔡家讓出荊襄九郡，以襄為基與曹隔荊水而戰，這是唯一的機會！」

「我知道了。」劉備緩緩起，他朝諸葛亮拱手。「軍師辛苦…」

一言畢，劉備也退出了此間衙署，去校場點兵！

——博坡的風正！

…

…

前面便是博坡。

此刻的夏侯惇騎在馬上，他拔出佩劍，劍指博坡…口中則厲聲咆哮著。

「過了博坡，就是新野城！」

「這些年，大魏的戰功、風頭都被龍驍營，被虎豹騎搶走了，咱們青州兵都快吃乾飯的了！」

「如今，新野城，那大耳賊手下不過萬人，或許他會有埋伏，可那依舊是螳臂當車…只要弟兄們勇武向前，無所畏懼，一切埋伏都擋不住，我等踏滅大耳賊，攻下新野城的步伐！」

「弟兄們…」

夏侯惇的員還在繼續，他的嗓門越來越高…就快要高出天際了。

就在這時。

「且慢…」

一道清脆的聲音自大軍中傳出，所有人尋聲去，卻不是騎馬而出的陸子宇，還能有誰？他的側典韋寸步不離的護衛。

「夏侯大哥…」

陸羽翻下馬，夏侯惇見到陸羽表一冷，「子宇還是要勸我不要過這博坡麼？」

「不！」

陸羽當即擺手，旋即朝典韋使了個眼，典韋揮手招呼一聲…

當即就有人呈上了兩碗酒。

陸羽將一碗酒遞給夏侯惇，另外一碗酒則端在自己手裡，「聽聞十八路諸侯討董時，關雲長溫酒斬華雄，今日…南下在即，弟弟就敬哥哥這碗酒！」

唔…

夏侯惇眼珠子眨了下，如果這酒是大哥曹送來了，他一定毫不疑問就喝了，可偏偏是陸羽…

昨個還跟他意見截然不同的陸羽，那…

「賢弟？我能否喝你手中那碗？咱換一換！」

夏侯惇多了個心眼…

「自然可以！」陸羽當即把自己這碗遞給了夏侯惇，接著將夏侯惇那碗給取了回來，旋即一口飲了大半碗。

夏侯惇狐疑的看陸羽飲完，他方才收起了懷疑，翻下馬，提起酒碗也一飲而盡。

「好酒！」

夏侯惇拍了拍陸羽的肩膀。「好了，前面危險，賢弟就在此靜候佳音吧…這功勞，哥哥說有你一半兒，那便有你一半兒！」

言及此…夏侯惇就打算上馬，可驟然…腦袋一沉，接著整個人變得暈暈乎乎的！

在他最後的意識里，陸羽似乎在朝他笑，笑容可掬，笑的是那樣的人畜無害！

連帶著，陸羽還不忘小聲輕：「夏侯大哥，兩碗我都下藥了…」

「你…」夏侯惇手指向陸羽。

頓時，他有一種日了狗的覺！

扎心了…

陸羽則是一攤手，解釋道：「我提前喝過解藥了！」

頓時間，夏侯惇心頭就一個念想，這陸子宇的套路是真的深！

「咚…」

夏侯惇突然的倒地，整個三軍一片嘩然，一干夏侯惇的親衛甚至已經拔刀。

就在這時。

典韋亮起了「青釭劍」，陸羽則展開一封手諭。「此乃魏王佩劍，魏王手諭，白馬侯陸羽有臨機轉斷之權，三軍就地安營，敢私闖博坡者——斬！」

此言一出…

所有將士們面面相覷！

魏王佩劍，魏王手諭…沒想到，此次南下，魏王竟賦予白馬侯這般權利！

「散了散了！」

陸羽招招手，旋即就騎著馬揚長退去…倒是典韋背著夏侯惇，奔跑的速度竟不遜於陸羽的馬兒！

陸羽則是一邊走，一邊詢問旁的諸葛均。

「飛球軍都準備好了麼！」

「所有飛行兵已經就位…」

「按原定計劃進行！」陸羽當即吩咐…講到這兒，他不忘回夏侯惇一眼。「把我這位夏侯大哥也帶到天上去！」

「是…」

…

…

新野城，衙署的一角，兩個年邁的夫婦正在照顧著一個只有幾歲的孩，這孩子是劉禪，小名阿斗！

年邁的夫婦則是甘夫人的父親和母親…

阿斗如今已經三歲多了，卻依舊戒不掉這喝的習慣，同時，他還有些語遲，咿咿呀呀…一句話總是說不清楚。

衙署中常備著兩個媽，阿斗不算聰明，可胃口極好，一個媽都不夠他喝的。

此時，阿斗剛剛喝完，發出了滿足的「咕咚」聲，出了滿意的笑容。

「阿斗乖，你看看，你娘來看你了，快，給你娘笑一個。」甘母在哄著阿斗，「隔輩親」自古使然！

甘夫人剛剛進門，輕了一下阿斗的小手，旋即又了下兒子的小臉，心知，這一別恐怕就再難見到孩子了。

甚至…

下一次相見，是十幾年，或者…幾十年！

對一個母親而言，這個時間還是太長了。

甘母看出甘夫人的臉不對勁兒，連忙招呼下人、娘都退下。

待得所有下人都離開此間，門窗關好后。

甘母才問甘梅。

「梅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最近戰事頻發，你有些擔心呢？」

「其實，沒事兒的，咱們的份特殊，曹軍不會為難咱們的！荊州這邊也不會為難咱們，咱們反倒是最安全的！」

儼然，甘父與甘母都很清楚，這孩子是誰的！

他們屬於心在大魏在漢鄉！

呼…

就在這時，甘夫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爹，娘…兒…兒是來請罪的？」

「何罪之有啊？」

「兒…兒扛不住了！」甘夫人銀牙咬著。「兒…兒再不離開這裡，就…就快要崩潰了！」

這…

甘父、甘母彼此互視了一眼，知莫若父母，他們一下子全明白了。

「已經決定了麼？」

「嗯！」甘梅點點頭。

「那…怎麼走？」甘父更理智一些，詢問的問題也是比較現實。

「已經…已經安排好了，明日就走…」甘梅銀牙咬著，突然發現，追求自己的幸福…卻…卻把父母與兒子置險地，…好自私啊！

可…這種敵營的迫太強了，真的讓每一天都不過氣來，真的會崩潰！

要知道，一個人的忍耐與抗能力都是有極限的！

而甘夫人已經快要到達這個極限的臨界點！

「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那你就去吧！」甘父也咬著牙，眼睛睜大，似乎要再多看兒幾眼。「這裡你放心，有我，有你娘，有子龍在…阿斗長大後會知道，他是為誰而戰？他的立場是何方？」

「爹…」

甘梅整個人埋進了甘父的懷裡。

紅著眼，不住的呢喃，哭泣…

甘父輕拍著的後背。「多大人了，還哭呢？像是阿斗一樣…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很多時候，爹和娘以你為榮！咱們甘家若能於這世中崛起，那也多是你的功勞！」

武中興，有雲臺二十八將…

甘父又何嘗不想，為這大魏一統山河后，開國的二十八臣呢！

他在做的是一件經天緯地的大事兒！

哪怕兒走了，他毅然決然的要堅持下去。

「好了，不哭了，你再哭，阿斗都要笑你了。」

甘母也試著勸兒…

甘梅這才抬眸，將眼角的淚水拭乾凈，抱著阿斗，口中呢喃。「好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娘和你會再見面的，一定會的！」

的抱了阿斗一下，又快速的把阿斗塞給母親，「爹，娘，兒去了！」說罷，甘梅轉出去，再沒有回頭看一眼！

此刻…

甘梅的心中已經痛苦的麻木了，他茫然的前行。

終於…

回到自己的屋，捂著哭了出來。

只是，哪怕是這哭聲，也不得不去努力的剋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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