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可山越大寨的中軍大帳卻是燈火通明,能聽到其中傳出的那細微的聲響。
「這麼說,他說的是真的!」
「陸家軍就是龍驍營?龍驍營也是陸家軍!」
說話的是山越的頭領「宗帥」潘臨,此刻的他一雙瞳孔瞪得碩大,不可思議的著眼前的獷漢子。
這漢子是嚴白虎的兒子——嚴龍!
也是昔日裏,陸遜收編的那些與小霸王孫伯符有仇的部隊中的一員。
要知道,嚴白虎與山越的關係極其切。
甚至,他曾經佔山為王,也對外自稱「山越!」
他的兒子,自然…潘臨並不陌生!
而此番陸遜讓他夜裏暗中上山,就是向這群山越頭領證明,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潘宗帥,小侄的話,你還不信麼?」嚴龍如實道:「家父的仇人那小霸王孫伯符便是我等與陸遜一道謀刺的!」
「而陸遜的祖父殞命於孫家之手,他與孫家亦是世仇,至於…聞名天下的白馬侯陸子宇,他也姓陸,他娘乃是陸家宗族嫡…地位顯赫,自然而然,這龍驍營可不就是陸家軍,陸家軍自然也是龍驍營啊!」
難為嚴龍一個大老,竟把此間的關係講述的十分明朗。
而潘臨的表從原本的驚愕,到中途的震驚,以至於到最後塵埃落定時的驚駭,他整個人宛若是在做夢一樣。
天哪!
他不過是一個山越宗帥,何德何能?何其幸運?竟有機會能加龍驍營!竟有機會為白馬侯陸子宇坐下的一員悍將!
要知道,龍驍營可不止是威震大漢十三州這麼簡單!
他們是正統,是朝廷治下的正義之師?
誰也不是天生就想做賊寇的!
「這…這…」
潘臨的語氣都變得磕絆起來,儼然有些激,
激到張!
「潘宗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山越的這些驍勇甲士,加上我們這些沒落氏族的部曲,如此一支陸家軍,足可以攪江東六郡七十二縣!」
「聽聞北境龍驍營平烏桓,立下大功,世人提及龍驍營均是豎起大拇指,說龍驍營鐵騎踏過之皆為漢土!我等…我等為其中一員,與有榮焉哪!」
呃…
話已經說到這兒!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
潘臨再也無法抑制心中激的心。
「早說呀,早知道…陸家軍是龍驍營,龍驍營是陸家軍,我等何必堅守這麼多時日,我等何必愁眉不展,腹中空空!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嘛!」
言及此…
「快…」潘臨當即下令。「快…快請陸將軍!」
「不…前面領路,我親自去請陸將軍!」
「咱們山越,降了!降了!哈哈…哈哈哈哈!」
罕見的…
山越投降投的如此這般的慷慨激昂,投的不已!
當天夜晚。
一封封急件通過山越人獨有的方式傳往附近山巒!
一夜之間,山越六萬甲士,連同家小二十餘萬…盡數歸降!
從今往後,明面上他們是陸家軍,可暗地裏…唯獨他們的宗帥知曉,他們是龍驍營!威震大漢十三州的那支不敗軍團——龍驍營!
…
…
琴瑟和鳴,奏出了江南韻律的雅樂章!
可…此刻的長江沿岸,卻與樂章的雅截然相反,江風中還帶著腥的味道,江面亦被浸染,一片森然肅殺之象!
而臨江旁的一高臺上,一位紫髯碧眼年正在一遍遍的打著一。
——鞭!
很難想像,究竟有多大的仇怨,才會將鞭子不斷重複的揮打一個已死之人。
這紫髯碧眼年乃是江東孫家的二子——孫權!
他打的對象則是他的殺父仇人,孫家兩代仇敵——黃祖!
至於…
他們孫家與黃祖的仇怨,那還要追溯到討董聯盟時期!
那時候,孫堅曾領一支孤軍殺,奈何關東諸侯目標不一,組織不齊,如此戰果並沒有太大意義。
而孫堅意外在長樂宮的枯井中尋覓到一塊兒傳國玉璽。
至此,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之後…便是喜聞樂見的,孫堅在與荊州劉表的爭鬥中,被劉表麾下大將黃祖殺,其麾下銳轉手就被袁吸收!
孫堅的生命就此畫上句號…
而孫氏的征途亦剛剛吹響號角。
在報仇雪恨的大義名分下,孫策將玉璽贈予袁,垂淚哀求袁撥回舊部。
袁耳子雖,手段卻不,只是撥還了孫策千餘人,還明裏暗裏阻撓孫策的發展。
其中,就有一則與江東陸家息息相關的往事。
興平元年初,袁派孫策攻打廬江,更許諾給孫策,只要攻下廬江,就表奏其為廬江太守,可廬江攻下來后,袁很快變卦,廬江也改由親信擔任。
那時…
被孫策擊敗的廬江太守便是吳郡四大家族之一陸家的族長——陸康!
而吳郡陸氏自陸閎出仕漢武帝劉秀以來,名士輩出,家族龐大!
卻因為孫策的進攻,族人殞亡多半!
要不是陸康將陸遜與陸績送回吳郡,怕是如今…江東已無陸家!陸羽更無母族!
追本索源…
這一切都是孫家與黃祖仇怨的發展與延續!
之後,孫策出走江東闖下一番基業,再後面,孫策先後擊敗過黃祖幾次,抓獲其妻、子及船六千艘,誅殺其士卒數萬人。
只不過…
罪魁禍首的黃祖卻依舊安然無恙。
也就是這個月…
孫權在周瑜的幫助下,通過一支敢死隊冒著箭雨和礌石一舉突城中,將兩代仇敵黃祖梟首、獻祭!
儘管大軍依舊沒能攻破江夏。
卻是將黃祖的帶了回來,而孫權看到了已死的仇敵,自然難自已,便在這江邊建高臺,鞭黃祖,以泄心頭之憤!
「呼…」
「呼!」
孫權不斷的著氣。
終於,他累了,他揮不了,而無頭首黃祖上的似乎早已凝固。
「啪嗒!」
鞭子落在地上,而孫權面朝著長江跪地。
「大哥…父親的仇,我已經終於報了!」
咚…
孫權的頭顱磕在了木製地板上,「咚咚」的聲響與江浪匯聚在一起,卻更添得孫權心中的一抹孤寂。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
那麼…新的問題出現了,他接下來…
江東,以這樣一個尷尬的份?他還能繼續做些什麼呢?
…
夜,營帳,孫權和周瑜一道步其中。
孫權下了穿了一日的斗篷抖了抖,扔在桌案上,周瑜則一不,看著他做完了這一切。
「鞭黃祖這狗賊半天,胳膊都了!」
孫權慨一聲…
周瑜則張口道:「仲謀心中的氣都出盡了麼?」
這…
孫權抬頭向周瑜。
周瑜的表卻更添得幾分嚴肅。「今日收到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仲謀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孫權回道…
心頭卻是多出了幾許好奇。
「好消息是,戰報傳來…困擾著江東的山越之患已經消除了!」
唔…
孫權一愣,旋即連忙問道:「那壞消息呢?」
周瑜微微搖頭:「陸遜單人匹馬去勸降,竟是不費一兵一卒將六萬山越甲士收歸己有!」
這…
孫權眉下意識的凝起。
雖然說,陸家軍的壯大,意味著江東的強大,可…事實上,江東孫氏是分兩派的!
淮泗流寓派與江東本土氏族派…
而孫權所能倚仗的,唯獨淮泗流寓派…以及父親舊部手中的那五萬兵馬…
可…
如今,形勢徹底不同了。
陸遜將六萬山越甲士收為己有,而山越人擅長林戰、水戰,作戰能力驍勇無比,未必遜於父親舊部!
而在兵馬數量上,孫權落下風了!
而這…標誌著,他孫權想要逆襲為江東之主,幾乎完全沒有可能!
而最可怕的還不止是這些…
從現在起,江東士族一派,將在兵甲、錢糧、補給…各個方面遠超他這邊,在江東的話語權上,孫權與周瑜輸了一大截。
「咚!」
沉寂片刻的孫權驟然揮手,一拳砸在桌案上。
整個桌上的筆墨橫飛。
「差一點,只差一點!」
他連連慨…
原本,報了父仇,他算是立下一大功了,這個功勛足以幫助他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可…如此「父仇」與平定山越、收編山越比起來…分量就顯得有些輕薄了。
畢竟…江夏城,孫權與周瑜並未攻陷。
「仲謀,我這裏有一封報給孫翊的文書,仲謀不妨過目一番!」
說著話,周瑜將一封竹簡遞給了孫權…
孫權接過竹簡,徐徐展開,可這不看不要,一看之下,他的眼眸徒然瞪大,顯得格外的不可思議!
「江東兵馬左都督?公瑾要讓這陸遜做江東兵馬大都督?」
「沒錯!」與孫權的張截然相反,周瑜的表很淡定。「就是由你上書,讓陸遜做這大都督!」
「公瑾?這…這是何故?」
「示弱!」周瑜解釋道:「唯今局勢不同,我等只能示弱,更何況…曹擊潰了烏桓,他之後的戰略重心只能是南下,我且問仲謀?單單憑咱們能抵擋得住曹麼?能抵擋得住龍驍營麼?能與那麟匹敵麼?」
呃…
周瑜這話讓孫權啞口。
袁紹集四州之力,謀臣如雲,武將如雨,最後都沒能擋住,何況,是他一個孫權呢?
不誇張的說,這是危急存亡之秋,倘若這個時候,江東還不是鐵板一塊兒,那…那等待江東的只會是滅亡!
孫權想到這兒,周瑜的話還在繼續。「我想,伯符在天之靈,多半也不希江東步那北境袁氏的後塵,兄弟相爭,禍起蕭牆吧,更何況…從伯符與老將軍的角度去看,三代江東?難道只是為了耗?」
「仲謀,咱們的對手不僅僅是你三弟、是陸遜,更可怕的對手是曹,是陸羽…從這點上看,無論是陸遜,還是陸家軍…這些都是我們的戰友!一個左都督換取江東的穩定,值得!」
這…
孫權想開口,可話到了邊,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周瑜說的有道理!
他…他孫權已經到了必須要認輸的地步了!
「公瑾,依你之見,單單是我們與陸遜聯合,能抵住曹與陸羽麼?」
「遠遠不夠!」
周瑜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孫權還想問。
周瑜卻搶先道:「還需聯合荊州…」
荊州!
這話口,孫權的眉頭一下子凝了起來。
「怎麼會是荊州呢?黃祖與我們江東孫氏有殺父之仇,如今我又殺了黃祖,劉表更是與我們不共戴天,他怎麼會與我們聯合抗曹呢?」
孫權的語速極快…儼然,他對此頗為介意!心存芥!
他更覺得,聯和劉表抗擊曹,這決不可能!
反觀周瑜,他顯得很淡然,就好像接下來的方略、部署,他已經在腔中謀算過無數次。
把所有的紕全都填補后,方才得出的最優解!
「江東與荊州聯合,結盟的未必是劉景升!」
終於,周瑜淡淡的開口。「襄以北的新野城不還有另外一個劉姓的皇室後裔麼?聽說,他請出了南的臥龍諸葛亮!」
「若是這諸葛亮當得起這臥龍稱號,他如何會不通曉這中間的深意呢?如何會不想方設法從劉表的手中謀取到這支江夏的艨艟艦隊!」
「當今天下,論及水戰之強悍,除了仲謀的樓船軍團外,只剩下江夏城的艨艟戰艦了吧?只要這兩支王牌水軍聯手,縱然是陸子宇攻敵攻心、算無策,他也絕過不了這長江天塹!
周瑜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孫權的心頭驟然一怔。
江東聯盟的對象?
不是劉表,而是…而是劉備麼?
這…
周公瑾這想法委實石破天驚!
而江東樓船與艨艟戰艦的聯和,或許於這長江之上,真的能創造出奇跡!
…
…
荊州,新野城!
夜裏的新野城頭,江風陣陣…無限涼爽襲,幾火把之下,朦朧的火映著劉備那雙眉鎖的神。
他的側諸葛亮正在侃侃而談。
「當今天下,沒有諸侯能於陸地上對抗曹與陸子宇,也沒有步兵、騎兵能對抗龍驍營、虎豹騎,還有那鋼鎧甲,鋼戰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