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

飛龍山上，樹葉上的珠滴滴落下。幾隻雀鳥立於樹梢上，開始了覓食。

此時，飛龍山山脊的良，面複雜。

他的前，一個四十餘歲風韻猶存的婦人正在伙房燒菜，是雲，河北名門家的大小姐，抬頭環向天。

「總算是，雨過天晴了麼？」

「姐？姐夫他已經…」良一句話說到一半，卻是啞口。

雲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呼…

只是留下輕輕的一聲息。

「良弟，嘗嘗這五味脯，是不是味兒了？」

這…

良沒想到他的姐姐還有這般心，拿起筷子去嘗了一口，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這是去年冬天，我與你姐夫一道腌制的條，那時候，呂玲綺那妮子還在！」

雲慨道…

「姐夫，姐夫回不來了…」良終於還是把話講出口。「只要姐一句話，我良，還有咱們家…」

踏…

不等良把話講完。

雲表一頓，

當即擺手，的頭低垂了下來，眼眸向桌案上的五味脯，「人生五味，終究，你姐夫嘗到了最後一味，這算是對他的另一種解吧？」

的面頰揚起，整個表說不出的淡漠…

似乎，一早就預料到淵最後的歸屬。

或許…

或許從他們師徒反目、師兄弟反目…乃至於…們氏姐妹反目時，就已能經預料到。

這是淵格的缺陷…

這個缺陷只能容許他居世外，可…終究，雲努力維持的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被你姐夫攪和的家裡愁雲慘霧，罷了，不…不提了，吃…吃！」

哪怕是強行克制心頭的緒，可淚滴依舊是止不住的落。

「姐…」

良去抓姐姐的手。

雲背過，搖了搖頭，沉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那陸子宇真的是那麼跟你說的？」

「是這麼說的，弟記得很清楚。」話題轉移到這邊，良點頭回憶道：「齊有涿聚，趙有最，漢末有良，並將軍之任，竟以顛覆！」

這句話，是陸羽當年與良在監獄里聊到過的…

這是後來的《氏家訓》的話語，意思是說，因為學武，這些祖宗了莽夫，故而失敗被殺，所以家子嗣一定要多讀書。

當初…陸羽之所以這麼說，是考慮到家後繼有不忠烈，譬如真卿！譬如思齊！

看在這些「忠烈」的份兒上，陸羽從來就沒想過難為家，相反…還循循善。

這份苦心…莽夫良自然無法會。

可雲，這位氏一族的大小姐，最是了解…而，素來也將家門看的極重。

「你姐夫的死是私人恩怨，與氏一族無關！」雲一字一句的口。「曹軍北伐，袁氏一族大勢已去，你作為家門主，將門後裔，你的立場該如何？你效忠的人會是誰？誰能保家這將門的榮耀，不用姐教你，你該知道…要怎麼做吧？」

這…

良如何會不懂呢。

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家門，無疑…他這姐姐選擇了家門。

這並不難理解，這個時代，每一個個對家門都看的極重。

「弟…弟知道該怎麼做！」

良沉片刻，方才開口。

雲沉默，只是低頭，凝著桌上的那盤五味脯，淡漠的面頰下，心中的是百轉集…

——人生無常，五味俱全！

…

…

許都城郊，潁河之畔。

「丞相有令——誰是能稱象者，賞千金！」

許褚大聲喊道。

無數文臣武將、吃瓜百姓面面相覷…這麼大的大象？怎麼稱呢？

看著諸人為難的樣子，諸葛瑾角微微揚起。

他並不關心這大象有多重？

可他卻極其關注，這「稱象」引發的連鎖反應…要知道，陸子宇可是提出，若有人能稱出這大象的重量，則朝廷敕封孫家三子孫翊，若是不能則是敕封孫家二子孫權！

如今這形，看起來…江東這世子之爭塵埃落定了。

諸葛瑾下意識的把眼眸轉向陸羽這邊，似乎是想從他的眼神中窺探出點兒什麼，只是…什麼都沒有。

陸羽的眼眸宛若一灘清澈的湖水一般，格外的沉靜，彷彿一切盡在掌握！

曹的心略微有些悸…

畢竟，按照羽兒原本的部署，朝廷是要支持孫家三子孫翊的，可如今…這稱象？怎麼稱呢？

就在這時。

「父親，父親，看沖兒的！」

一道稚氣的聲傳出…

所有人尋聲去，卻不是曹最喜歡的兒子曹沖？還能有誰？

「你能稱象？」曹蹲下子，好奇的問曹沖。

曹沖點了點頭，他的眼眸了陸羽一眼，似乎，要在他這位未來的太學師傅面前上一手。

「這點小事，難不到我！」

說到這兒，曹沖笑著說道。「大象是從船上通過潁水運送而來的，那麼想知道大象的重量很簡單，再把大象放回船上，在水面所達的地方做上記號，然後再將大象遷下來，再讓船裝載巨石，稱一下這些巨石，那麼就知道大象的重量了！」

曹沖微微搖晃了下小腦袋。「孰輕孰重，一稱便知，正所謂稱以載之，則校可知矣！」

呼…

此言一出，曹的眼眸一下子睜大。

陸羽角咧開，亦是淺淺的笑出聲來。

荀彧淡然道：「不錯，沖公子果然聰慧！」

曹昂恍然大悟，他一拍腦門。「沖弟的方法與太學中…陸師傅講到過的一模一樣，陸師傅說這『等量替換』！」

戲志才的目亦是掃過大象，連連點頭，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還是閉上了！

曹丕眼珠子轉，連忙補充道：「沖弟好生聰慧，不過…若按照沖弟的方法，其實，無需巨石，直接讓甲士們代替巨石站在船上即可，還能省去搬運巨石的力氣。」

嘿…

曹沖、曹昂、曹丕接連的話語，讓曹笑逐開。

「哈哈，哈哈哈…」

他捋著鬍子，笑著對諸葛瑾說道。「子瑜啊，看起來，我曹生的兒子要強於文臺兄的兒子呀！啊…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聲響徹…

諸葛瑾的心卻是墜谷底，按照曹家幾位公子提及的方法，的確…稱出大象的重量不難。

而這還不是最諷刺的…

最諷刺的恰恰是，這辦法作為年人的諸葛瑾卻沒有想到！

更諷刺的是，因為「稱象」，淮泗集團輸了…朝廷冊封孫翊，這無疑表明淮泗集團在與江東八大家族的爭奪中落了下風！

「子宇…」

曹不知道諸葛瑾的心路歷程，他一揚手，沉聲道：「既已有方法，也無需去特地稱重，不過，此大象養在城卻是不太妥當，權且送至你太學好了，太學潁河之中，雍丘之地，本就是靈氣匯聚，添上這大象，相得益彰！」

「好！」

陸羽答應一聲。

曹的眼眸再度轉向諸葛瑾這邊。「子瑜啊，我曹無戲言，方才既答應了子宇的提議，那麼就按他說的做。」

「你明日隨我一道上朝，我來替孫翊請一道敕封的詔書！」

這…

諸葛瑾心不算好，卻還是恭敬的拱手。

「多謝丞相！」

「回了！」曹一揮長袖，就打算往城走去，可腳步敢邁出，他驟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險些忘記！」

他再度轉過面朝諸葛瑾。「我與孫文臺可是故啊，昔日討伐黃巾，我投皇埔嵩將軍麾下，而文臺兄乃是朱儁將軍手下第一猛將！我與文臺將軍縱酒當歌，何其幸哉！」

「可文臺兄卻命喪江夏黃祖之手，我聽聞孫家二子孫仲謀乃至孝之人，不妨，明日我替此子向朝廷請一封討伐黃祖詔書，全他的孝道，文臺兄可不能死不瞑目啊！」

呃…

這…

諸葛瑾一下子心墜谷底。

算計了，他覺自己完完全全的被曹給算計了…

或者說，是被陸羽給算計了。

這是一計套一計，這是連環計啊！

一隻大象，將江東的世子之位送到了孫翊手裡，如果說，這多還能夠接…可，朝廷發詔書，派遣孫權去進攻江夏的黃祖！

這就…

偏偏這份詔書還是以孝意當先…

這是謀！

明知是陷阱，是削弱，可孫權與淮泗文武著頭皮，還是得上，這是吃了一個大大的啞虧！

呼…

長長的一聲呼氣。

哪怕心中無限的抱怨，可諸葛瑾還是只能拱手。

「謝丞相！」

「哈哈…謝什麼？」曹大笑著回道。「我與文臺兄這種關係，做些許小事，理所應當！莫要言謝！」

言及此…

曹轉過登上了五輿馬車，大踏步的往許都城行去。

一邊走，一邊口中默默的輕。

「孫文檯子若豚犬耳，生子當如曹子羽！哈哈，哈哈哈！」

…

…

荊州，新野城，城樓之上。

劉備倚靠著城樓，面格外的難看。

「大哥還在為袁家兄弟相殘，曹北上煩憂麼？」

關羽走到他的側，開口道。「兄弟相殘、禍起蕭牆，這才給了曹機會，攻破黎城，北上伐袁，如今…聽聞曹聽從陸羽的提議掘開睢渠，這是要引水包圍鄴城啊！袁氏還能堅持多久呢？」

關羽的語調很低，儼然，不是劉備…就連一向不喜形於的關羽也慨時局變幻的迅捷。

呼…

劉備呼出口氣。

「不出所料，不出所料罷了…」

劉備搖搖頭。「那陸子宇擅於窺探人心，想必，袁家兄弟禍起蕭牆也是他算計中的一部分，現在看來，袁氏兄弟拖不了曹太久了。」

「是啊！」關羽點了點頭。「倘若曹將青、冀、幽、並四州收於囊中，那再加上司、徐、兗、豫，大漢十三州，竟有八州落他的手裡！聲勢滔天哪！」

「還不止是這些。」劉備抬起頭，向東南方向。「最可怕的是曹與陸羽，竟能利用朝廷控江東世子人選！原本淮泗文武擁護的孫權竟是因為一紙詔書輸給了江東八大家族擁護的孫翊，這下…江東是真的分兩派。」

講到這兒，劉備頓了一下。「再加上孫權不得以奉旨與黃祖廝殺於江夏，更是無暇北顧，曹徹底剿滅袁氏餘孽將再無威脅，唉…唉！」

劉備長長的嘆出口氣。

他就沒有提到荊州劉表…

因為，提到劉景升，劉備就覺心累，不累，還痛…痛徹心扉。

這兩天，他不止十次、二十次提及北上，趁著曹的注意力在北境，奇襲許都，可…可劉景升老了，已經沒有當年單騎荊州時的豪，他每日思慮的便是坐飲杯中酒，如何千杯不醉！

更有甚者，為了買到那許都太學釀製的酒水，不惜大肆花銷！

唉…唉…

連連的嘆息。

就在這時…

踏踏踏！

連續的腳步聲響起，一名士卒快步趕來。「稟主公，劉表傳話來。要主公前往襄，共度重佳節。」

「知道了！」劉備面不，輕聲答應了一下。

漢朝時，人們是很講究過重節的，喜慶的習俗也很多，有茱萸、吃蓬餌（花糕）、飲花酒（用句話瓣浸泡過的酒）、賞、登高。

這些活，都是為了消災辟邪，求得長壽。

作為荊州牧的劉表自然也不例外…遍邀好友，去共同慶賀，共飲酒！

只是，這喜慶的節日，劉備是一肚子憂傷，哪有心！

…

…

郊外之地，臨近節日，無數村民都在為籌辦節日而忙碌著。

劉備帶著一干騎士走道，行至一農舍，被無數花吸引。

百花叢中，著許許多多的茱萸，使得彌散在空氣中的畫像，又有了茱萸的濃烈。

農舍的大門都用花的枝、朵紮一個個花門，從花門中走過，人們可以隨時摘下花朵，或在帽檐上、頭上，或戴在襟前！

農舍大門竟還著一副對聯。

上聯是——朝飲木蘭之墜，下聯是——夕餐秋之落英，一派九九重的景象。

劉備難得看到這般「悠然」的景，竟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行至這農舍的門前，去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