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穿過雲霧，照在白門樓之上。

殷紅的跡灑滿刑場。

木訥的并州勇士，一個個雙目無神的佇立著，著那乾涸了的淚痕，眼芒中出的是絕！

呂布死了，他們的信仰也消散了。

而之後…

任憑誰都以為呂布殞命后，接下來該到陳宮、張遼、高順等人；該到那三百忠誠於呂布的并州狼騎，曹又豈會放過他們？

可…讓所有人意外的是。

曹揮手示意，今日不再審問任何人。

這…

張遼、高順直接懵了；

三百并州勇士，七百陷陣營將士也懵了。

更誇張的是，他們均被允許退回自己的營寨，除了收繳了他們的武外，其它的，就像是往昔一模一樣！

「曹司空，今日當真不再審問了？」

劉備大驚異，連連問道。

曹只是一擺手。「我累了，明日再說吧！」

一言蔽，揮手示意，眾將士識趣的徐徐退去，劉備是完全搞不懂，哪有…城破之後，不發落敵將的道理？曹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了？

眼眸冷凝…

頓時間，一不祥的預席捲於劉備的心頭，總覺，哪裡不對，可偏偏，又說不上來！

靜謐，接下來的半天里，整個下邳城靜謐的可怕，靜謐的詭異！

…

下邳城，衙署之中。

陳宮被楊修帶衙署，此刻的曹正坐在主位上，他抬眼向楊修。

「你便是楊德祖？」

低沉的聲調…

「正是在下，太學生——楊德祖！」

楊修拱手一拜。

「很好！」曹點了點頭。「陸司農向我提到過你，他代給你的任務，你完的都很出…至於封賞，待我與陸司農商議過後，再行嘉獎！」

「謝曹司空。」楊修拱手一拜。

旋即…他敏銳的注意到，曹在與他對話的末端，眸子已經開始轉向側的陳宮。

說起來。

楊修接到的陸總長發布的最後一個任務，便是將呂布的軍師陳宮控制住，但是…一定要恭敬的對待。

陸總長說這是位可敬的對手，更提及之後他要見陳宮。

可…

還未等來陸總長，倒是先迎來了曹司空，曹司空點名要見陳宮，楊修自然不敢違拗，只得將他帶來。

踏踏…

輕微的腳步聲，楊修徐徐退去。

此間閣宇便只剩下曹與陳宮兩人…

「公臺，我等你等的好心急啊！」

待得楊修走遠，曹豁然而起，他一把拉住陳宮的手…怎奈，陳宮好像對他頗有敵意，雙手急忙退。

「坐，快坐！」曹毫不介意陳宮的無理，當即，笑著示意他坐下。

兩人坐在這案牘之前。

陳宮抬起眼眸向曹，想開口說點什麼，

可話到了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是曹當先開口，打破了此間的沉靜。

「公臺兄，昔日我從董卓手下逃離，中牟縣相救之，我記憶猶新！時任東郡太守時，公臺赴兗州聯合士人推舉我曹為兗州太守，這恩，我亦銘記於心！」

陳宮於曹有大恩哪！

那是曹最落魄的時候，那時候的恩，也最是讓人銘記。

只是…

陳宮毫不給曹面子，他當即反問道：「曹孟德？竟也張著一顆心？」

呵…

這話似乎一下子就被聊死了。

可曹一點也不介意。「哈哈哈哈…」他大笑一聲，以此緩解此間尷尬。

「我真是後悔啊！」陳宮搖搖頭，他的語氣依舊冷冽。「當年在中牟縣時，我就不該救你，我該將你的項上人頭獻給董卓，或許…這世間就太平了許多。」

呼…

曹微微一愣，不過，曹還是淺笑道：「理解，我能理解公臺此刻的心，連我都替你後悔！哈哈…」

「哼，你曹真是個詐小人，無恥之徒啊！」陳宮冷言。

陳宮與別人不同，別人看到的是曹鮮的一面，可唯獨陳宮他看到了曹最黑暗的一面，殺呂伯奢，殺邊讓，這都是與他陳宮信奉的教條截然相反的存在。

「公臺…」曹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他好奇的問道：「我有一事搞不懂啊，他呂布究竟是哪點比得上我曹？你既然有宏圖大志，為何不在我邊？而去找了呂布，他又如何能配得上你的才華與抱負？」

這…

陳宮眼眸一凝。

才華？抱負？好諷刺啊…

他有什麼才華？他陳宮也配有抱負嘛？

他自以為自己足智多謀，可…一次次的用計，一次次的被曹…不…準確的說，是一次次的被那帷幕後的麟識破，在與麟謀略上的鋒、撞中，至今為止，他沒有贏過一次。

呂布愚蠢，呂布不聽人言是他的錯！

可縱然呂布聽信他陳宮的，他們又是麟的對手嘛？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啊，唯有與他對壘過，陳宮才能會到那種滲骨髓的迫，那種從到外，完完全全被看，被看穿了的迫。

陳宮覺得…縱是在對上一百次，一千次，他依舊沒有勝算。

呼…

心念於此，陳宮長長的呼出口氣，臉驟變。

「公臺在想些什麼？」曹接著問：「你、我老友重逢，有什麼想說的不妨都說說！」

「曹，我先回答你的問題吧！回答完你的問題，我這裡也有一個問題。」陳宮的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為何棄你曹，去投呂布？呵呵，因為呂布雖然無知，可他為人要比你乾淨得多！」

「是，是乾淨，乾淨的像個傻子！」曹笑笑。

這個答案，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他反問道：「那麼…公臺，你的問題也不妨問出來。」

「曹，此間謀取下邳城的計略，是不是…是不是…」陳宮開口了，只是說到後面語氣有些哽咽，似乎…他也已經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想去面對罷了。

「公臺是想問陸羽吧？」曹替陳宮問出口，「難道公臺還猜不出他的份麼？」

「麟！得知可安天下的麟？我猜的沒錯吧？」

陳宮慨道…

言及此，他突然釋然了許多。「想我陳宮自詡足智多謀，可…沒想到，與麟一比，我這不過是螢燭之火與日月爭輝呀，但…我有一事始終不明！」

陳宮的眼眸徒然變冷。

「為何麟會選你曹呢？麟就看不出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嘛？既是得之可安天下，那冀州袁紹，荊州劉表，江東孫策，哪個的起步不比你曹要高？縱是不願投他們，那昔日你做東郡太守，劉玄德做平原相，你們半斤八兩，他緣何不去投素有仁德之名的劉玄德呢？」

陳宮的聲調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急…

這才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你曹憑什麼？

憑什麼？

「呵…」

「呵呵…」

曹笑了，他下意識的就想回答一句——憑我是麟他爹！憑我這江山是替羽兒打下來的！

這理由總夠了吧？

只是…

話到了邊，曹還是咽了回去，他只是口中輕輕道。

——「時也，命也，時也…命也！」

這…

陳宮搖著頭，「哈哈哈」…他苦笑，他無奈的笑，時也命也，還真是…時也命也呀！

「好了，公臺…」曹的眼眸微瞇，語氣中平添了一分森然肅殺之氣。「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說…我是該殺你呢？還是該用你呢？」

「這好辦…」陳宮當即回道，他本想說「快快殺我…」

可，話到了邊，他改主意了，他突然想聽聽這個問題，麟會如何回答？

「曹司空何不去問問麟呢？」

「憑著他的才智，又豈會找不出準確的答案？呵呵，我陳宮也很想知道，麟會如何回答？曹司空可要告訴我呀！」

這算是反將曹一軍…

呵呵…聞言…曹樂了，他豁然起，「麟的想法？公臺真的想知道？」

「想！很想知道。」陳宮眼眸凝起。

「哈哈…那好。」曹抬起頭，隔著窗子向虛空…「你換服隨我出城！」

「出城？」陳宮一驚。「你就不怕我跑了？」

這話口，曹轉過，將手重重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哈哈…公臺，你跑不了，麟曾說過一句話，很符合你現在的心！」

「什麼？」陳宮好奇的問。

曹一笑，旋即如實道：「——好奇害死貓！哈哈…哈哈哈…」

一言蔽，曹向門外走去！

…他在門前等陳宮換裝，一道出城！

羽兒的想法，他曹就不解釋了…且讓你陳宮自己看看吧！

再說了，羽兒對你也有「圖謀」呢！

…

…

曹軍軍寨，龍驍營駐紮的營盤。

此間大帳。

一張圓桌子，不龍驍營的將軍均圍坐在此，除了將軍外，陸羽也坐在此間…而楊修、陳登姍姍而來。

他們依次稟報，如今下邳城的境況。

——「稟報陸司農，下邳城局勢穩定，曹司空已經發榜安民，曹仁將軍已經去修繕那些因為戰事而破壞的房屋、農田，給予農人、百姓們適當的補償，名士派的員更是深底層去宣揚曹司空的政令，可以說…民心安定！」

陳登如實稟報。

陸羽示意讓陳登「坐」！

陳登這才坐了下來。

接著，陸羽站起來朝陳登拱手一拜。

「此番下邳城大捷，元龍功不可沒…」

「陸羽替曹司空拜謝元龍，也拜謝下邳陳氏，拜謝…委敵營，為如今大捷做出貢獻的每一個名士派員！等班師回朝後必有厚賞。」

在陸羽看來，細作是最難當的！

這是無聲的戰場啊…對於他們的付出，陸羽無比尊敬。

只是…

陸羽此番如此鄭重的向陳登行禮，向他致謝…這讓陳登寵若驚！

在曹營，到陸羽的讚賞，那幾乎無限接近於到曹司空的讚賞，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呀！

「不敢…不敢…」剛剛坐下的陳登再度站起。

一旁坐著的黃忠一把將他按下。

「立功就該賞，有過就要罰，這是咱們龍驍營的規矩，陳先生就莫要推遲，倒是顯得見外不！」

接下來到楊修…

其實楊修心中還激的，他琢磨著…此番立下大功，陸總長多半得好好的誇獎他一番吧！

從此之後，他也算是陸總長手下得力的弟子，得力的幹將。

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呢！

「稟報總長…」

楊修也拱手道：「就在今早曹司空於白門樓殺了呂布，約有三百餘并州兵跪在刑場，一不…其中就包括陸總長特地提到的張遼與高順兩位將軍！」

「虎賁軍本驅散他們，怎奈…他們寧死不退，還揚言要與溫侯一道赴死！曹司空沒有下令，虎賁甲士也不敢擅自做主，這白門樓附近算是僵持住了。」

「還有就是曹司空有令，學生只得將陳宮帶往去見曹司空…除此之外，城一切，都還算是順利。」

這話口…陸羽微微點頭。

這些龍驍營的甲士已經告訴過他了，他想聽的也不是這個。

再加上，看楊修這模樣，這語氣…就快飄到天上去了！

敢是天晴了，雨停了，楊修覺得自己個兒又行了。

話說回來…

對於別的弟子，陸羽可以嘉獎，可對於心高傲的楊修，縱是他立了大功，也得狠狠的責罰一番，這是為他好，讓他也經下這社會的毒打！

心念於此，陸羽心下冷笑，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一聲厲喝：——

——「楊修！」

所有人的目都被陸羽的話吸引了過去…

特別是黃忠、曹休。

似乎…楊修做為陸公子的弟子，此番又立下大功，縱然陸公子念及他的名字，也該稱呼為「德祖」吧？

可直呼其名「楊修」，這就有點意味深長了，咋聽著像是懲罰的節奏呢？

果然，陸羽怒喝道：「楊修，你給本總長跪下！」

楊修嚇了一跳，原本還激於自己立下大功，陳登都到陸總長的稱讚，他應該到更多讚譽的呀！

可…陸羽這麼一吼，他差點嚇尿了，直的跪倒。

「學生…學生恭聽總長教誨。」

呼…

陸羽輕呼口氣，儘管…這次楊修表現的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