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打從心底里，你讓我失了。」

——「或者說，溫侯、徐州牧，你這些個頭銜讓我曹無比失，因為真正的雁門呂奉先，九原呂奉先，是不畏死的！更不可能像一隻狗一樣，在我曹面前搖尾乞憐！」

——「拉下去，斬了吧！溫侯呂布該死，九原呂奉先不滅！」

曹最後的聲音出。

無數虎賁軍齊上將呂布架往刑場…

踏踏…

腳步遲緩，呂布瘋狂的掙扎，這像是他在訴說著自己的不甘心。

可…當「雁門呂奉先」、「九原呂奉先」這樣的稱呼傳他的耳畔，呂布整個人僵住了，他不再掙扎，任憑虎賁甲士拖拽著他的！

似乎…

他回憶起了那段在雁門關抵胡虜的崢嶸歲月。

呂布，這是一個讓無數烏桓、鮮卑人聞之膽寒的存在…

「呵呵…」

一下子，呂布的心靈好像被什麼東西給了一下，是啊，昔日那個胡人眼中的殺神，那個邊塞百姓心目中的守護神？何曾怕過死亡？

因為…即便是死，那亦是榮的，高的！

可現在的死是卑微的，是渺小的！

錯了，他錯了麼？

或許，他當初就不該跟隨丁原來，或許，那雁門關外莽莽黃沙、浩瀚大漠才是他的故鄉與歸宿！

漸漸地…

眼前的曹、劉備、魏續、侯、宋憲、廉，一張張面龐漸漸的消失，留下來的唯有那漆黑的城牆，與萬劫不復的迴！

刑場，前面…就是刑場了麼？

就在這時…

「戰神呂奉先，我典韋敬你，亦送你最後這一程！」

悉的聲音傳呂布的耳畔，他扭過頭，眼前的除了古之惡來，除了這個他宿命中的對手典韋？還能是誰呢？

呵呵…

說起來，好諷刺啊，昔日裏…他們兵鋒相見，典韋總是像個大老般呼喊那麼一句——「吃我一戟」！

可此刻在奔赴刑場的路上看到他，想起他一句句戰場上的呼喝，呂布竟覺到無比的親切。

「龍驍營典韋是麼？呵呵…」

呂布笑出聲來，似乎不想在宿命之敵面前出那怯弱的樣子，他揚起聲調。「古之惡來，你那雙戟是厲害，可至今我呂布可不服你。」

「那還不簡單？」典韋表不變。「俺等你二十年，你若投胎轉世，二十年後再與俺較量一番，到時候，咱讓你三招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呂布被典韋的話逗笑了。「我呂布無敵於天下，縱是二十年後亦何須你讓我？只是…到時候，咱們必得分出個勝負！這世中天下第一的頭銜，我可不打算拱手相送！」

此言一出，典韋頷首。

「那樣最好！」

一言蔽…卻見典韋從後的一個箱子裏取出了「面吞頭連環鎧」，他給呂布披上，連帶著紮上了藍蠻大帶。

「你這是？」呂布驚問。

典韋如實回道。

「俺家公子說了，無雙戰神該有無雙戰神的死法！縱是赴死，也不該是這副狼狽模樣！」

呼…

呂布輕呼一聲，俺家公子？他自然知道…多半便是陳先生口中的麟，那個曹營中神的公子陸羽！

「想不到，他有心了！」呂布輕一聲。

砰…

卻見典韋側的木盒中，一尊銀盔被他取出，兩道雉翎衝天而起，彷彿在喧囂著不滅的戰意！

「這…」

呂布看著雉翎上的灰塵。

而典韋將它戴於呂布的額頭之上，這一刻…呂布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又似乎心頭充滿了無限的激與悔意。

他激陸羽給了他臨死前的面，他又後悔，後悔方才在曹面前的搖尾乞憐！

曹說的對啊，九原呂奉先、雁門呂奉先已經迷失了，現在的呂布讓他失？

搖尾乞憐？祈求活命？

這是九原呂奉先能做出來的事兒麼？

慷慨赴死！雁門呂奉先、九原呂奉先，何懼一死？

想到這兒，呂布昂起頭：「今日，無溫侯，無徐州牧，某乃九原呂奉先，何懼一死？」

踏…踏！

無需拖拽，呂布雙眸之中戰意衝天，龍驤虎步踏往刀斧手所在的位置。

他打算昂著頭去赴死！

卻在這時…

——「雁門王六，送呂將軍！」

——「朔方劉敬，送呂將軍！」

——「武州李二狗，送呂將軍！」

——「上黨林凡，送呂將軍！」

——「晉張虎，送呂將軍！」

——「上郡吳跪，送呂將軍！」

——「雁門張三，送呂將軍！」

一個，兩個，三個…

十個，二十個，三十個…聚攏而來的甲士越來越多。

這些人，呂布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是…看他們的裝束，呂布知道，他們均是出自并州狼騎！

他們都是邊塞苦命的兒郎啊！

邊塞之地，十室十空，造就了鐵一般的并州狼騎，也造就了他們對殺神呂布，對戰神呂奉先的信仰！

越來越多的甲士湧這白門樓的并州狼騎。

不足片刻，已經有三百人之多，他們列陣於刀斧手前，他們知道…這一聲聲呼喊，或許會在之後為自己惹上無窮無盡的麻煩！

更會被曹列為呂布的餘黨，一一誅滅！

可…

三百餘并州狼騎沒有一人退卻。

「還有我雁門馬邑人——張遼…」

一道聲音衝天而起，一個英武的男人邁出一大步…「奉先先走一步，我張遼隨後就來！我與呂將軍共赴黃泉！」

「哈哈哈…赴死，怎麼能得了我高順！」又是一道笑聲傳出。「明公知忠而不用，順，亦無恨於明公。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他這一聲喊…

頓時間，無數降卒中站出數百人，他們齊齊高呼——「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高，悲鳴…此間畫面讓無數人淚目。

「你們？」

「你們這是幹嘛？」

呂布魔怔了一般，他歇斯底里的朝這些將士們狂喊。「你們可以投降曹啊！為什麼…為什麼要跟著我赴什麼黃泉！」

卻在這時…

一個無名小卒站出一步，眼中滿是死志，他大喝道：

「俺張狗蛋，是北疆男兒，將軍昔日抵胡虜救下的俺，俺無以為報，就一直追隨著將軍！將軍是俺心目中北疆的保護神！」

「俺這條命就是將軍的，將軍今日死在下邳，俺便陪著將軍也死在下邳，安能投降？」

——「陪將軍赴死！安能投降？」

——「陪將軍赴死！安能投降？」

——「陪將軍赴死！安能投降？」

三百人的長嘯…風雲變，一時間，竟然宛若十萬狼騎怒吼一般。

…

「曹司空…」

這一道道的驚呼傳白門樓，許褚驚覺不對，就打算吩咐虎賁軍去拖下去這些群激的并州狼騎。

曹卻是擺擺手。「隨他們去吧，就讓他們送主子這最後一程！」

呼…

一聲輕呼，曹的心頭亦是慨萬千。

想不到，誠如羽兒說的那般，并州狼騎中，陷陣營中不乏忠肝義膽之士，這些兵將九原呂奉先奉為信仰，這些兵能用，這些兵也可堪大用！

而幾乎與此同時！

劉備的眼眸的瞇起。

他心頭百轉集，想不到，呂布在并州狼騎中，在邊塞之地竟有如此威。

呼。

想到這兒，劉備長吁口氣，心頭有些慶幸，得虧…他不聲的話語，使得曹生出了殺機，否則，呂布若是投誠於曹…那於他劉備而言，何止是心腹大患！

「大哥，三弟，你們覺得呂布如何？」

關羽突然出一句…

張飛撓撓頭。「俺本覺得他就是個三姓家奴，沒曾想，昔日裏，他也有如此恢弘的一面。」

劉備不聲的點了點頭…「三弟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曹司空那句話說的對，溫侯呂布該死，九原呂奉先不滅！」

聽到這兒，關羽的面頰上微微抖了一下，他沒有說什麼，可…他覺他的青龍偃月刀已經難耐了。

呂布若死，普天之下，他關羽再無對手！

…

…

決然，無數雙決然的目凝著那「斷頭臺」！

刀斧手面前，呂布站著，雉翎在微風中浮，看著眼前三百送行的弟兄，他大喝道——

「并州狼騎的弟兄們，今日，我呂布命喪於此，可我亡魂亦將歸於北疆，護衛邊陲之地，我…九原呂奉先，雁門呂奉先，早晚見證東胡三族亡於山之後！我還是那個邊陲之地的守衛者，是胡虜眼中的殺神！」

回來了，那個…九原呂奉先在將死的一刻，他回來了。

從紙醉金迷中蘇醒了。

「恭送將軍！」

「恭送將軍！」

「恭送將軍！」

沒有武，三百并州兵就紛紛拱手、目送…

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些年那個九原呂奉先漸行漸遠，他們這些并州狼騎也沉睡於中原大地的紙醉金迷，他們一併失了烈骨！

可今日…呂奉先慷慨赴死，他回來了…那支不畏生死，縱橫天下，捍衛邊疆的并州狼騎，他們也回來了。

秋風烈烈…

旌旗迎風招展，這白門樓上…一陣寒風襲來，悲壯的氣氛席捲漾…每個甲士的眼眸不淚目連連！

嗖…

刀斧手手中的大刀揚起。

「將軍…」

無數吶喊聲再度出，聲震雲霄，平白為此間的氣氛更添上了一分凄涼！

卻在此時，典韋一擺手，龍驍營甲士於刑場面前開一襲白的布絹，將呂布包裹在其中。

這算是…

龍驍營…亦或者是陸羽給予呂布的最高的禮遇！

一代無雙飛將，豈能讓眾人看到他人頭落地的模樣？

他的頭顱必須、始終是高昂的。

「古之惡來…」看到這些白布，呂布慨一聲。「你家公子有心了！」

「呵呵…」典韋笑笑，旋即陷沉默，不置一言，只是朝外圍大聲喊道：「陸司農有令，白綢裹刑場，給予溫侯呂布最後的面！」

一言蔽，典韋一手舉起：「刀斧手聽令，即刻——行刑！」

話音落…

嗡…

大刀揮落，脖頸間噴涌的濺染紅了周圍的白綢，涌猶如噴泉一般…似乎一下子，就染紅了天，染紅了此方寸之地。

無數并州狼騎牙齒的咬住，眼眸閉起，儘管有白綢裹起，可他們依然不忍心去看到這戰神隕落的一幕！

而當他們睜開眼睛時…

過白布，尤自可見的是呂布的軀依舊沒有倒下…而他的頭顱，空空如野！

耳畔邊，只是聽得「咚」、「咚」的脆響！

——人頭落地！

「死了？」

目睹著這一幕的張遼、高順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王敗寇，世就是這樣…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就是該用這萬千生靈的去鋪就麼？

當然…張遼與高順沒有太多的慨。

因為他們知道，下一個…該登上白門樓，領死的就是他們。

降？

絕不投降！

「文遠…你聽我一言！」高順輕開口，一番話意味深長…「我陷陣營口號便是——陷陣之志，有死無生，我七百陷陣勇士，自當追隨溫侯，共赴黃泉，可…你張文遠不一樣！」

「呵呵，想不到，我在高將軍心目中竟是這麼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張遼冷笑…

「不！」高順擺擺手。「很多時候，死是解，而活下去才需要更多的勇氣！」

言及此，高順的眼眸一凝。「文遠可想過？若然咱們都去了？那還有誰去照顧溫侯的妻兒老小，難不…是曹麼？你忍心溫侯最的貂蟬落曹之手麼？」

這…

此言一出，張遼一下子就明悟了。

「高將軍，你的意思是？」

「文遠兄年輕我幾歲，慷慨赴死，這種輕鬆的事兒還是讓給我吧，至於…用更大的勇氣活下去，替溫侯照顧好貂蟬、玲綺、靈雎…還有嚴夫人！」

「對，嚴夫人為了溫侯的大業，已經苦苦的居在民間許久了，們要活下去呀！們不能斷了生計啊！」

「文遠，這很難…這會比死更難，可…唯有你能做這些！」

高順的話愈發的語重心長。

「你若投誠於曹，那他總歸會有些顧慮，或許不會對溫侯的妻手，可…你若…」

「我懂了。」張遼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