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急報，幾乎是上一封許都七百里加急報送來后，轉瞬之間，又送來的一封。

兩封急報發出的時間，相差了兩日。

可一個是馬兒四個蹄子跑的，一個是飛鴿飛的，此間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同為河急報，負責傳訊的士卒不敢怠慢，當即去尋曹司空。

此時…

泗水之畔，曹的心和緩了一些，可總歸，荀攸與戲志才，還是有些擔憂。

荀攸主提議道：「曹司空，誠然…陸司農說的句句在理，陸司農的分析也素來準，可為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依我之見，不如…從廬江、徐州、豫州調集一些兵馬馳援下邳，持續給呂布力，而咱們主力大軍也可隨時做好回援的準備！真的出現了意外，也不至於慌了手腳，束手無策呀…」

這話口，曹點了點頭。

荀攸一貫做事沉穩、縝，兩手準備，如此便十分穩妥。

「很好…不過…」

曹先是朝荀攸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繼而把眼眸再度轉向陸羽這邊。「陸司農，你最是機敏，可有什麼主意能短時間謀下此下邳城麼？」

曹的臉已經和緩了許多，他甚至去試著引出一個全新的思路，能否一鼓作氣，短時間謀下下邳城。

如果能攻下下邳城，縱是張楊奇襲後方，他們這邊下邳城都攻陷了，生米都煮飯了，張楊也只能是無功而返，這算是…另外的破局思路。

只是…

陸羽微微搖頭。「曹司空自然知曉，若是強攻或許也能攻下此下邳城，可士卒的損傷怕是曹司空無法接的，而此前咱們的謀劃就全都浪費了…」

「《孫子兵法》中有雲，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能兵不刃的戰勝敵人，遠遠勝過去攻城！」

「況且…我坐觀天相，機會會出現在下個月…到時候，我軍可兵不刃的奪下下邳城！」

言及此，陸羽的眼眸向泗水。

下個月？泗水？

荀攸似乎一下子就明悟了。「陸司農的意思是要用泗水？」

沒錯…

陸羽點頭，可曹、戲志才還沒反應過來，曹仁則是直接問道：「泗水可是用來護城的呀…怎麼可能用來攻城呢！」

這句話口，陸羽微微一笑，他向荀攸。「還請荀軍師替我向大家解釋一番！」

「好…」荀攸淺笑一聲，他口中道：「近來天氣反覆，烏雲布，卻久不降雨，古怪至極。」

「而憑陸司農這家一派的五氣八運推斷，多半已經預測到，下個月將有一場暴雨傾盆吧？泗水的確是用來護城的，可，哈哈…得於斯者，毀於斯！」

聽話聽音…

從陸羽提到的坐觀天象，從他眼眸里向的泗水，從這變幻莫測的天氣中！

這足夠荀攸完全推斷出他的想法。

暴雨傾盆，他荀攸自然是算不到是哪一天，可…多半快了，

山雨來風滿樓。

聞言…

曹與戲志才一下子懂了。

羽兒與公達這是打算引泗河之水倒灌下邳城，這是要讓呂布與并州兵變為落湯啊！

而依曹之間…

能看出此計者，整個下邳城唯獨一個陳宮，而恰恰因為羽兒的謀劃，陳宮不重用！

——水火無，天助我也呀！

曹的心頭一下子了起來。

只是…這一抹還沒有升騰而起，曹的心再度沉起。

如果，這暴雨傾盆是在下個月！那這個月呢？

曹的眼眸下意識的瞟向西北方向，他還是顧慮那河之地，那揮兵南下的張楊。

若然…

若然真的如羽兒所判斷，張楊南下的行胎死腹中，那…那就真的是中原可定了！

卻在這時。

「噠噠噠」的馬蹄聲在泗水之畔響徹而起，一名虎賁甲士騎著馬高喊道：「曹司空，急件，河急件！」

河？急件？

又是河的急件？這才多久，就又來了一封？

曹面一凜…

此刻，不止是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兩個可能，一個是如陸羽所言，河出現了轉機，可這個可能很小，因為兩封急件太近了，縱是有轉機也不至於這麼快。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張楊已經出兵，甚至…已經打到了東市縣！

最壞的打算是東市縣陷落了。

「直接念！」曹的臉格外的冷然，他始終保持著一副不為所的樣子，即便是後方真的出了什麼事兒，他曹也必須要氣定神閑，他一慌，整個曹營就全都了。

曹仁接過了虎賁甲士的急件，迅速展開。

「河細作飛鴿傳書尚書臺，張楊集結五萬大軍次日南下，襲東市郡，兵鋒直指許都城，此誠危急存亡，但…龍驍營司馬程昱孤一人赴河郡…」

程昱…

果然，如羽兒所言一般無二，程昱到河郡了。

那麼…接下來呢？

聽到這兒，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的眼眸下意識的向陸羽。

陸羽已經忍不住了，瞳孔放大，程昱到底功了沒呀？

他雖然有信心，可有信心與事實那是兩碼事兒。

「子孝，撿重點，念快一點！」曹著急的催促道…

——「張楊被誅！」

——「……」

不得不承認，荀令君的這急件太水了，一篇中重點就那麼一點點，簡直比後世某些作者的小說還要水，讓人看著火氣都冒出來了。

曹仁好不容易尋覓了其中關鍵的地方，當他出——「張楊被誅」四個字時，整個世界安靜了。

靜謐，落針可聞的靜謐！

曹仁覺自己看錯了，忙結合上下文，再度看了一遍，繼續道。

——「程司馬功策反敵將楊丑，次日黎明三軍嘩變，張楊被誅！反抗者盡皆被誅殺！」

「……」

又是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哪怕是曹仁結合上下文，出了第二遍，可整個周圍依舊是靜謐一片，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唯獨空氣中有涼氣傳來。

還是戲志才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那眉宇凝的面容上滿是興之。「仲德…仲德他竟…竟做到了！」

陸羽也是長長的呼出口氣。

果然，程昱還是那個程昱，那個敢為人先，敢吃人，被鬼神敬畏，堪稱中原鬼見愁的程昱！

牛了，牛了呀！

策反了楊丑，誅殺了張楊，這算是平平無奇。

可…關鍵問題在於，誅殺了反叛者，河上下遍布「曹」字大旗，這可就與歷史上的記載有所改變了。

也就是說，楊丑沒有被反殺，反倒是反殺了眭固，河大軍搖一變，加了曹營，彼削此漲，賺哪！

這次，程昱是大功一件哪！

曹的臉和緩了許多，卻依舊張，他追問道：「此後如何？」

荀攸、戲志才的臉上，已經漸漸的舒展開來，聽到「張楊被誅」這四個字時，戲志才嗓子里難免哽咽。

他是軍師，自然最清楚…張楊一死，這於如今的局勢意味著什麼，沒有後顧之憂，他們可以慢慢的與呂布在這下邳城耗下去，甚至…他們可以做出一系列的謀劃，可作的空間無疑放大了許多。

「張楊副將楊丑主獻出河郡印綬、戶籍，張楊與一干逆賊的頭顱被懸掛於河城樓之上，河上下遍布滿『曹』字大旗，三萬餘河將士向曹司空投誠！尚書臺已調派員前去降！」

程昱這是「逆天」的節奏啊！

曹的心頭百轉集，他忍不住心頭無限的悸，狂喜…

誠如羽兒說的那樣，這張楊的叛竟然…竟然到最後，從大禍變了大福，還真是福禍相依！不到最後一刻，委實是福禍難料啊！

呼…

陸羽也是長呼口氣，雖然只有三萬河將士投誠，比他料想的數字了一丟丟。

多心頭有那麼一點點憾！

想來，其餘的兩萬人還是效忠於張楊的，只可惜，他們絕不會想到，昨日的戰友今日里在他們的口上了致命一刀！

死的冤枉啊！

當然了，三萬降卒也已經不了…至，程昱的出現，避免了他們投誠於袁紹，功不可沒呀！

而程昱幫老曹勸降的兵馬數字，這下提高到了十八萬人。

乖乖的，老曹赤壁前就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最重要的是，程昱沒事兒，這比什麼都重要，要知道，在龍驍營里，陸羽最重的還真就是這位程昱程司馬！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曹再也遏制不住心頭的悸，他萬分激的喊道。「大功，陸司農大功，程司馬大功！」

哈哈…

戲志才、荀攸、曹仁也俱是眉頭舒展，笑了起來！

當然了。

除了心頭的悸，除了角的笑意外，他們更驚訝的是陸羽！

若不是他提前就算到了呂布會聯合張楊；

算到張楊會奇襲後方；

算到了張楊手下心生叛意，算到了他終將眾叛親離，更是恰逢其時的安排程昱前往，如今又會是何等局面呢？

當然了，對於戲志才、荀攸、曹仁而言…

這對陸羽的驚訝，很快就煙消雲散。

似乎…

每個人的心頭遠沒有想象中的震撼，就好像是習慣了呀！

陸羽這算無策、料敵於先、攻敵攻心、不戰而屈人之兵就不是第一次了，委實習慣了。

「哈哈…」曹笑著說道。「陸司農，這一次你與仲德都立下大功了，這功勞我權且先記下了，待得剿除呂布回歸朝廷之後，我在奏請天子替你們請功！」

聞言，陸羽微微拱手。

「那陸羽就替程司馬謝曹司空了。」

後方穩固，這下，可以把目與注意力全部焦距在眼前的下邳城了。

曹回想起來，似乎…方才是羽兒謀劃，是荀攸主提出的那水淹下邳城。

心念於此，曹的眼眸再度抬起，向了後這波濤洶湧的泗水。

「陸司農，公達，你們不妨細細的說說，這水淹下邳之事。」

言及此，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眸回向陸羽。「陸司農，你不妨直言，下個月真的會有暴雨麼？是哪一天呢？這暴雨會下多大？」

這個…

陸羽撓撓頭，曹拋出的這靈魂三問，他不知道啊！

誠然，無論是演繹還是正史上，均記載過這個時間段「水淹下邳」一事，可哪一天，陸羽就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龍王，哪能真的掐指一算，就算到下雨的日期！

不過是裝腔作勢，維護他家傳人的「神格」罷了！

可…

大思路總是不錯的。

「曹司空，我料定大雨是在下個月，可哪一天就不好說了…這個超出了的能力！」

陸羽很坦誠…「不過，無論是哪一天暴雨傾盆，現如今，時間對於曹司空而言就格外的張了！」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

「下邳城外有兩條河——泗水、沂水！而暴雨之前，曹司空需要派人圍著下邳城開始挖壕，壕一端是下邳城，另外一端則是這兩條河流，如此一來，暴雨之時，挖通河流的最後一段，河流水位上升，才會倒灌下邳城！」

別看電視劇里，水淹下邳這段戲，一個鏡頭就過去了。

可實際作起來，並不簡單，這可是個大工程，用的工兵何止上萬人。

呼…

深挖壕？河水倒灌是麼？

曹眼眸瞇起，他的眼睛順著側的泗水向不遠的下邳城，他在細細的評估，挖這麼一條深需要多長時間？

能不能趕上那暴雨的傾盆？

細細的思慮了一番，曹的眼眸才徒然睜大。

「子孝…」

「末將在。」曹仁拱手。

「即刻出所有軍士圍下邳城深挖壕，引沂水、泗水兩條河流，倒灌下邳城！」曹斬釘截鐵的吩咐道。

「喏…」曹仁拱手領命。

出全軍深挖壕，固然是快，可有患哪，倘若這個時候，呂布率軍殺出，那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不過，曹篤定，失去了陳宮助力的呂布，他想不到這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