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二樓，一張案牘，陸羽與郭嘉分別跪坐在兩側。

桌案上擺放著郭嘉最喜歡的那個酒葫蘆，其中蔓延的酒味格外的香醇、濃烈，讓陸羽一陣迷離。

不過，因為郭嘉刻意聊起的話題，此間的氣氛倒是有些嚴肅。

「奉孝，一定要把氣氛搞得這麼銷魂麼？」陸羽當先開口。

以往跟郭嘉暢聊，都是對人品頭論足，聊聊哪家妹子更舒服一些…

可…今兒個…

欺負有點莫名的冷峻哪！

總之氣氛很「銷魂」，格外的「銷魂」！

「陸司農，我說正事呢，你可嚴肅點兒。」郭嘉一邊說話，一邊幫陸羽斟滿了一碗酒。

「啥況啊？」陸羽探著頭問道：「偽帝袁被誅，如今曹坐擁司、徐、兗、豫四州，兵甲二十餘萬，這不局勢大好嘛？緣何你說的這麼嚴重，還死無葬之地，至於麼？」

「至於，還真的至於！」郭嘉也不繞彎子了，他主提道。「就在前幾日，北境的袁紹有所行了！」

言及此，他的表更添得了一分冷然。

說起來，郭嘉出生在潁川郭氏一族，祖上九代做過廷尉，哪怕是到郭嘉父輩這一代沒落，可這個家族的世家網路還是保留下來的。

在加上郭嘉年時期就頗為遠見，見漢末天下大，及冠之前便居了起來，結英傑，曾二十一歲時還北行見過袁紹，認定此人並未明主，離開冀州，繼續居於潁川之地。

可，人雖然離開了冀州，卻在冀州結識了不脾相投、不慕名利的才俊、英豪！

故而，冀州袁紹的一舉一，曹這都沒收到報，可他郭奉孝倒是搶先得知。

「袁紹的行？」陸羽輕敲了下腦門。「如今的北境，袁紹與公孫瓚正進決戰之時，他會有什麼行？總不會分兵進攻咱們這中原之地吧？」

「呵呵…」郭嘉苦笑一聲。「他要是進攻倒好了，就怕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陸司農，你可知，近來…袁紹頻繁的派出使者去聯絡宛城張綉，西涼韓遂、馬騰，荊州劉表，江東孫策！」

這…

陸羽微微一頓，心裡嘀咕著，似乎袁紹不至於這麼早就對曹採取行了吧？

按照古籍文獻上的記載，袁紹與曹關係的變化，是在他剿滅公孫瓚，並且將公孫瓚的首級送往朝廷，向曹示威之後。

而那是發生在建安四年的夏天，現在不過才建安二年末，此間相差整整一年，不應該呀。

「奉孝兄？你這報屬實？」陸羽急問…

「千真萬確。」郭嘉眼眸微微的凝起。「陸司農若不信的話，不妨去打探一下，相信這個並不難探查。」

嘿…

見郭嘉如此一本正經，陸羽心裡頭已經信了八。

乖乖的，如果袁紹真的提前對曹生起了戒備之心，那派使者往張綉、韓遂、馬騰、劉表、孫策，就意味深長了呀！

這相當於是袁紹聯合這些諸侯，編織出的一張包圍圈，把中原的曹徹底的包圍了起來，

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對曹進行圍剿。

到那時候…四面敵，曹就是再添上一倍的兵馬，也不是對手啊！

呵呵…

這已經不單單是軍事制裁了，這甚至會形經濟制裁！

當然，憑著袁紹的腦子應該不會想到這一節！

可…冀州才俊中，沮授、田，他們的眼毒辣的很呢，若然這計劃是他們提出的，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其實，陸羽想到的是第一層。

實際上，局勢的急轉直下…很大程度，還是因為他陸羽的緣故。

要知道…

如今的時局已經與歷史上發生了巨大的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陸羽幫曹避免了很多損兵折將的「坑」！

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歷史上，打敗袁后的曹，手上兵馬甚至不過七萬人，區區七萬人自然不會引起「老大哥」袁紹的注意與忌憚，他依舊可以把曹當一隻看門狗。

可…

如今的曹坐擁四郡之地，兵甲二十餘萬，如此規模，究是反應遲緩的袁紹，他也能意識到，這個昔日的小老弟，正在一步步的變他將來的勁敵！

他征討公孫瓚無暇南顧，可並不代表，他會放任曹的發展。

而聯合張綉、韓遂、馬騰、劉表、孫策形一道包圍圈！

這便是田提出，袁紹深以為然，並且即刻執行的一道「困曹」的戰略，甚至，因為曹的崛起，袁紹麾下汝潁門閥一派都沒有對這道「困曹」的方略提出質疑與攻擊。

這就是蝴蝶效應！

陸羽揮了下翅膀，整個中原正在經歷著一場巨大的海嘯！

可以說…

如今曹、袁的關係已經產生了無法彌補的裂痕，風雨已經悄然的吹盪在這海面上。

一即發！

「奉孝，若然如此，你可有什麼高見？」

陸羽的表一下子也凝重了起來。

說實在的，現在的曹還沒有資本跟袁紹抗衡，不是兵力上的懸殊，而是外，是部患的掣肘！

「高見不敢當，可當務之急，陸司農需要做的有兩件事！」

郭嘉似乎一早就猜到陸羽會如此問，他細細的提醒道：「第一件，肅清中原部，第二件，爭取這些外圍諸侯的支持，最起碼要讓他們保持中立！」

郭嘉沒有把話講太多。

他知道，憑著陸羽的眼力，憑著他對時局的了解，很多話點到即止即可。

而這兩點提示，一下子讓陸羽陷沉思。

肅清部，顧名思義…就是解決呂布、劉備、張楊、張綉等中原諸侯。

這些…已經在進行了。

程昱赴河就是解決張楊的五萬大軍；

楊修赴下邳城，則是為了解決呂布、劉備。

而張綉這個的話，得暫時往後放一下，待得解決了張楊、呂布、劉備的問題，再行解決這臥榻之側的難題。

至於外圍…關中之地的韓遂、馬騰，荊州的劉表，江東的孫策…

這些…

陸羽眼珠子一轉。

「奉孝，前段時間在陳國我便向曹司空提及了一份戰略，你不妨聽聽…」陸羽話鋒一轉。「——東、西攏、南橫、北和、中定的戰略。」

陸羽細細的向郭嘉講述起此番戰略。

這是他基於歷史上局勢的發展，向老曹娓娓闡述的下一步的戰略規劃。

可現在，局勢已經有些不同，這份戰略必須做出細微的調整。

而郭嘉聽到這份戰略時！

先是若有所思，旋即眼珠子一凝。

「其實，劉表那邊不是什麼大問題，他自打單騎荊州，平定了這荊州九郡的叛后，便沉迷於樂，他多半會採取騎牆戰略，採取中立，保存實力，坐收漁人之利。」

「江東孫策也不用擔心，孫策這些年南征北戰吞併了江東，所誅殺的都是英雄豪傑，可偏偏廬江大敗，將他的老底窮盡。他在江東的位置坐的並不穩，再加上此人輕率而不善於防備，早晚必死於刺客之手！所以也不用太過提防！」

「唯獨需要注意的是關中諸侯的態度…」

講到這兒，郭嘉頓了一下。「陸司農，你提出的這『西攏』的戰略構想很完，唯獨欠缺的是時間，如今的局勢，這『西攏』要提上日程，即刻執行，早一步將關西諸侯拉攏，早一步曹營西線無憂！」

「西線戰場靠并州，若然與袁紹聯合，那合兵一，中原如何抵抗？可若然西線戰場依附於曹公，那相當於袁紹就無法開闢出第二戰場，局面就能穩得住咯！」

郭嘉一句句的將陸羽的方略細細分析了一番。

旋即，只是添上了些許變化，因時制宜的變化，而這些變化正是陸羽需要的！

不得不稱讚下郭奉孝思維的縝。

陸羽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經由郭嘉之口，查補缺，更合於實際。

「關中這邊，我明日就與曹司空提及，至於人選，我倒是有一個！不過…」

「奉孝，還有一樁事兒，你幫我琢磨琢磨。」

陸羽眼珠子微微轉，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將那樁事兒告知郭嘉。

「陸司農但說無妨？」別看郭嘉一邊說話，一邊把那酒葫蘆的酒往裡灌，可他的思路始終很清晰。

天縱奇才，這稱號，可不是鬧著玩的！

「江東那邊，我安了一個可靠的人，他是我母族的族弟，名喚陸遜！」

陸羽的話口…

郭嘉眉頭一挑。「可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

「沒錯！」陸羽點了點頭…

聞言，郭嘉重重的呼出口氣。

「如果有江東陸家相助的話，那…或許江東局勢，咱們可以更大刀闊斧一些！」

「你的意思是？」陸羽反問。

「扶持一個新的江東的主宰者！」郭嘉的眼珠子一定，語氣格外堅決。

哪曾想，哈哈哈…陸羽直接笑出聲來。

他當即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奉孝兄，咱們這算是英雄所見略同！」

…

…

江東，吳郡，陸府。

「伯言，門外有客人要見你。」

陸績匆匆的跑正堂。

此刻的陸遜正在閉目沉思，他剛剛回到吳郡不過三日，許多需要做的事還沒有頭緒。

「門外的客人？」陸遜擺了擺手。「不是說過麼，咱們陸府不見外客。」

「可他…」陸績連忙道：「他要我把一句話帶給伯言！」

「——笑嘆詞窮，古癡今狂，終空！」

此言一出…

原本還在閉目的陸遜眼眸猛地睜開。

「快，快將他請正堂！」

說話間…

陸遜、陸績兩人匆匆的趕到了正堂。

看到陸遜，那黑男人依舊重複了一遍：「——笑嘆詞窮，古癡今狂，終空！」

而陸遜不假思索，當即回道：「——刀鈍刃乏，恩斷義絕，夢方破！」

那黑男人角咧開，最後又補上一句。「——路荒嘆，飽覽足跡，沒人懂！」

此言一出…

陸遜連忙拱手。「可是我大哥有什麼新的吩咐？」

他口中提到的大哥正是陸羽…

而這「笑嘆詞窮，古癡今狂，終空。」

「刀鈍刃乏，恩斷義絕，夢方破。」

「路荒嘆，飽覽足跡，沒人懂。」

如此三句，均為接頭暗號，乃是陸羽特地囑咐給陸遜的！

為防止泄，也防止被人利用，陸羽派來與陸遜接洽的人，必須嚴格按照這個街頭暗號執行。

而這三句一出，雙方換過眼神，都能夠確定，來的就是對的人！

「陸公子…在下龍驍營騎士！」

黑男子拱手行了個禮，旋即，一刻也不敢遲疑，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地圖。「這個是陸司農托我給你的。」

說著話，黑男人已經將「地圖」塞到了陸遜的手裡。

「地圖？」陸遜一愣。

要知道，他去廬江時曾給陸羽一張江東六郡七十二縣的地圖，怎麼…這次反過來，大哥又轉給他一張地圖呢？

「大哥可還說了些什麼？」陸遜連忙追問道。

這黑男人本想張口，可見陸遜邊還有一個男子，登時把想說的話又收了回去。

陸遜會意，連忙解釋道。

「這位是陸績，也是我陸家的族人，是值得信賴的人。」

聽到這兒，黑男人才開口道：「陸司農沒有說太多，只是，他提到，這江東的寶藏全部都藏在這張地圖裡。」

一言蔽…

黑男人拱手。「此地在下不易久留，就先告辭了。」

說著話，黑男人轉，匆匆的從後門離去…

整個過程，從黑男人登門到與陸遜完見面，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委實是輕輕地來，輕輕地走，揮一揮袖，只留下一張所謂的寶藏圖！

而陸遜目送這人離開，連忙展開。

咦…

這地圖不展開還好，一展開之下，陸遜眼眸一凝，而陸績亦是眉頭凝起，他當先道：「伯言，這…這不是咱們繪製的江東六郡七十二縣地形圖的臨摹版麼？怎麼陸司農又…又給送來了。」

陸績提到的，也是陸遜下意識的想法。

一時間，陸遜也搞不懂大哥陸羽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