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城東十五里軍營重地。
曹、夏侯惇、曹洪、荀彧一道巡視三軍將士。
這算是出征前的最後一次巡視,明日一早,大軍就要南下。
而與此同時,自許都城的快馬,走的極快…如今,許都通往軍營之地的道早已修繕,一馬平川,馬上的騎士,自征東將軍府而來,神抖擻。
「噠噠噠…」
快馬徑直飛奔軍營,不軍營中的甲士都認識馬上的騎士,主的讓開一條道路,任憑他行至中軍。
直到快到曹、夏侯惇這邊時,才翻下馬。
下馬的騎士卻不是夏侯惇的長子夏侯楙,還能有誰?
「父親,大伯…子廉叔,荀令君。」
夏侯楙當先行禮。
夏侯惇卻是嚇了一跳,他這長子是宅男吶,一門心思都在槍技上,平素里除了練騎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怎麼…今兒個來軍營了?
曹、曹洪、荀彧也很驚訝。
啥況?
來就來吧,提著奇奇怪怪的武,像是「長槍」?可…又與尋常的鐵槍不一樣,槍桿是木製的,槍鋒很大、很長!
這是什麼武?木槍麼?
一時間,曹洪敲敲腦門,心裡嘀咕著,夏侯楙這大侄子整日憋在家裡,就是練這四不像麼?這不是瞎胡鬧麼?
「楙兒?軍營重地?你怎麼來了…」夏侯惇看了曹一眼,旋即向夏侯楙。
「孩兒…」夏侯楙將長槍提起。「孩兒聽聞父親明日就要出征,想與父親再比試一番。」
夏侯楙比較耿直,心裏面藏不住事兒,有什麼就說什麼。
霍…
此言一出,
夏侯惇一下子懵了,不是他…曹、曹洪、荀彧都懵了。
敢,從許都十幾里縱馬疾馳而來,不為別的,就為了揍父親麼?
好一個「父慈子孝」啊。
有那麼一瞬間,曹甚至到了一陣后怕。
他很擔心…萬一告訴羽兒,當初拋棄他娘的那個渣男爹就是自己,羽兒會不會也像夏侯楙一樣,提著槍就來尋他「父慈子孝」一下?
咳咳…
下意識的輕咳一聲。
曹輕輕的敲了下腦門,也不知道「父慈子孝」這個詞,啥時候多了這麼一層意思?
而此時,夏侯惇的臉驟變。
「胡鬧?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大軍出征在即,豈容你胡鬧?退下…」夏侯惇的臉鐵青。
荀彧亦是一捋鬍鬚,沒有搞明白,夏侯楙這是搞得哪一出?
來軍營挑戰父親麼?
不該呀!
在曹營中,若論長槍,夏侯惇的槍技冠絕三軍,夏侯楙才多大呀?他怎麼可能戰勝了父親呢?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想到這兒,荀彧的眼芒瞟向夏侯惇,心裡嘀咕著,多半是元讓也想到了這一層,故而讓兒子退回去。
需知,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當爹的是不可能出手相讓,否則…就有點抬舉兒子、公然作弊的味道了。
「孩兒於槍技有些新的悟,還父親賜教。」夏侯楙依舊是喋喋不休,語氣更是堅定。
「胡鬧!下去!」夏侯惇的態度也是堅決。
氣氛驟然冷冽了起來,荀彧站出一步正打算開口,勸勸這傻孩子。
哪曾想,曹洪搶先一步站出來。
「楙兒既如此說,那打打又何妨?」曹洪拍拍脯。「你爹不給你打,來,叔父陪你過上兩招!也試試這些年大侄子你閉門苦修的效。」
這…
夏侯惇的臉立刻轉向曹洪。「子廉,你這是陪這小子胡鬧啊?」
「誒呀,元讓…放心,放心,我會留手的。」
曹洪笑的回道…
他就是這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看這小子來挑戰爹,啊不,是挑戰曹營第一、槍!曹洪倒是有些躍躍試,想去試試這個公認一筋、悟最低的孩子,能打什麼樣子?
「不…」夏侯惇本想堅持說「不行」。
哪曾想,「哈哈哈哈…」曹一捋鬍鬚,「既然楙兒都來了,就讓子廉試試他吧,也算是讓子廉給三軍將士們打個樣兒!」
這…
夏侯惇心中是拒絕的!
可…大哥曹都這麼說了,也無奈,只能答應。
…
不多時。
無數甲士圍了一個大大的圓,曹洪與夏侯楙均站在其中。
這下,更多人看到了夏侯楙手中的武,一柄木桿的長槍,槍頭特別長,這與他們尋常的鐵槍截然不同!
木頭?能有威力?該不會一就折斷了吧?
不甲士心頭產生質疑。
「侄兒夏侯楙請叔父賜教。」夏侯楙先行了一個禮…
「放馬過來吧!」曹洪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甚至…他命手下拿來的是一柄槍,而曹洪最擅長的是大刀。
在他看來,對付一個小輩,槍就已經夠了,曹洪還琢磨著,礙於元讓的面子,怎麼讓夏侯楙輸的不那麼慘?
「好…叔父,接招!」
在曹、夏侯惇、荀彧…無數軍營將士的見證下。
夏侯楙槍出如龍…
如果說淵的百鳥朝槍法是這世上最華麗的槍法,趙子龍的七探盤龍槍是最惡毒的槍法,那麼…夏侯楙使出的楊家槍則是他們的融合。
進攻…肆意施展,全部是進攻的招!
攻敵必守…
一連七槍,七槍連環…招招都是殺招。
唔…
夏侯楙這一出手,夏侯惇就察覺到一不同,這一次…楙兒竟是徹底的放棄了防守,這是要將進攻做到極致麼?
「砰…砰…」
「框啷啷啷。」
長槍與馬槊撞的聲音不絕於耳,夏侯楙這邊攻的如風如浪,而曹洪這邊守的也是固若金湯。
不過,起先…他還打算稍微保留一些實力,別讓夏侯楙輸的太難看。
可這一打起來才發現。
乖乖的…哪裡能保留實力,縱是全力以赴也只顧得上防守,本騰不出手來進攻。
「好快的槍…」
「好凌厲的攻勢?」
「怎麼可能這麼快…」
曹洪一邊閃躲、格擋,一邊心頭苦不迭。
的確,因為是木桿長槍的緣故,夏侯楙的槍法更靈活。
往往曹洪使出一招,夏侯楙這邊已經能接連使出三、四招,且招招兇險,攻敵要害,縱然有一招不慎…曹洪怕都要裡翻船了。
「妙才。」曹也是越看越是驚詫連連。「這槍法是你教的?」
「不…不…」夏侯惇連連搖頭。「我從未見過楙兒使出這等迅捷的槍法,縱是兩日前我試了下他的槍技,也遠比不上今日的靈活、飄逸…難道…」
夏侯惇想到的是方才楙兒提及的「對槍技新的悟」,這是真的悟了麼!
「那,妙才?楙兒手中這與眾不同的長槍?你可見過…」曹接著問。
「第一次見…」提到這長槍,夏侯惇亦是不可思議。「這長槍很明顯降低了重量,甚至用木桿代替了鐵桿,可沒想到,如此一來倒是讓這長槍愈發靈敏,楙兒的攻勢更是連綿不絕,如此攻勢下,怕就連我也會…」
講到這兒,夏侯惇踟躕了…他本想說,就連他,若是突然面對如此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也未必能招架的住。
畢竟太快了…
與尋常槍法截然不同的迅捷、迅猛!
可…畢竟是當爹的,臉還是要的,當眾承認輸給兒子,在夏侯惇看來是一件極丟臉的事兒。
「這槍,這槍法,都有點意思!」就連荀彧都下意識的慨道。
曹頷首點頭。
荀彧,一個文人都能看出這木製長槍,這以巧打拙的方式效斐然。
更何況是曹呢?
曹的眼界其實看的更遠。
若然…在戰場上訓練出這麼一支靈活的長槍軍團,那麼…或許可以在埋伏時,更迅捷、更「短平快」的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甚至…
若然長槍軍團中每一個將士都能如夏侯楙這般靈活,這長槍都能為對付騎兵的利。
這是一支奇兵啊!
曹想的不錯,自古…槍兵就是克制騎兵的。
只不過…不是眼前的紅纓槍,而是鉤鐮槍、雙鉤槍…
其中的「鉤」字就是鉤馬的。
心念於此…
校場中間,曹洪覓得一機會,脯高高的鼓起,右手猛地握長槍,一擊揮出,直攻向夏侯楙。
這一槍力量極是磅礴,威力之盛,怕是足以裂石,哪怕是長槍尚未到夏侯楙,可那呼嘯的槍鋒卻已吹得裳獵獵作響。
「機會來了!」
到曹洪的蓄力一擊…夏侯楙非但不慌,反倒是角出了竊喜。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雙手猛地握住紅纓槍,槍尖微微一抖,啪的一聲,在了曹洪長槍之上,這招正是楊家槍「攔、拿、扎」中「攔槍式」!
一力降十會…
夏侯楙愣是在力量遠不及曹洪的前提下,攔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接著。
「叔父,你輸了!」
瓦解了曹洪的進攻,夏侯楙順勢使出扎槍式,手臂一送,槍扎一條線,整個紅纓槍就像是化作一條白龍,直接抵至曹洪的口。
嗡…嗡!
槍尖如毒龍出一般,無的刺破空氣,再往前一寸曹洪怕就要被捅出一個明窟窿了。
乖乖…
此刻,曹洪瞪大了眼眸,輸…輸了。
下意識的,曹洪整個腦門就是四個大字——不可思議。
作為曹氏、夏侯氏一族中的悍將,他曹洪竟輸給了一個同族小輩,這…
「好槍法,你叔父我輸了!」
曹洪不是輸不起的人,只要不是要他的錢,讓他認輸多次,他都肯認。
「叔父,承讓。」夏侯楙拱手一拜,算是頗為謙遜。
這下…
這個軍營中嘩然一片。
曹驚住了、夏侯惇驚住了,就連荀彧也是驚詫連連、不可置信,更別說那一個個呆若木的甲士。
厲鋒將軍曹洪輸了,輸給了一個小輩,這…
頓時間,整個軍寨陷了靜寂,落針可聞的靜寂。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足足五十息的時間,「哈哈哈哈」…一陣大笑聲打破了這道沉寂,「好…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曹開口了,一連三個「好」字。
「傳令下去…」曹當即吩咐道:「明日辰時大軍出征,夏侯楙做先鋒將軍…子廉做先鋒副將!」
啊…
此言一出,夏侯楙整個人懵了。
而曹已經帶著許褚等人,一邊大笑著,一邊往中軍大帳中行去。
這一次的尋營,現在看來,不虛此行。
一邊走…
曹不忘吩咐道:「仲康何在?」
許褚走到曹的側,「末將在。」
「查一查…」曹刻意的低的聲音。「查一查楙兒手中的那柄槍可是鍛造坊鍛造的?再派人查一查,楙兒從何習練到這般神乎其技的槍法!」
「喏…」
許褚答應一聲,即刻帶虎賁軍去查探。
而…
夏侯楙尤自站在原地,他…他了先鋒將軍?
頃刻間,四周傳來甲士們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響,但凡目睹了這一場比試的甲士,無不驚嘆於夏侯楙那不可思議的槍技!
這一刻,就連曹洪都頗為讚許的走到他的面前。
「小子,槍練得不錯!這次的先鋒將軍,好好乾,給咱們曹氏一族的小輩兒們打個樣兒!」
這…
面對叔父曹洪的話,夏侯楙不知所措。
他做先鋒將軍,讓曹洪叔父做他的副將?這…他何德何能啊?
「還愣著幹嘛?還不快謝你曹洪叔父的手下留?」在人世故上,夏侯惇比夏侯楙要通一些,他急忙提醒道。
「謝…謝叔父提攜。」夏侯楙拱手。
「誒…」曹洪擺擺手,輸贏就花不了他一個錢,故而他從來不看重,「小子,贏了就是贏了,我覺得你比你爹要有出息,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話,曹洪也緩步離去。
這一刻,對夏侯楙而言如夢似幻,他癡癡的著手中的長槍,還有…還有那早已鑲嵌在腦海中的《楊家槍》,甚至包括恩師陸羽提及的最後一卷總綱——
——心中無人,出槍自然神!
——槍譜第七頁,閉關鎖心門!
這就是槍法中隨心所、不拘一格的境界麼?
而這…讓他,一個寂寂無名之輩,從…從一個無名小卒,一躍為了先鋒將軍?
呼…
夏侯楙口中長吁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