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聽到孫氏這番話,目若有所思的落在那邊還在傻笑著摳泥的楊若晴的上,神間似乎有了些鬆。
孫氏暗暗觀察著老楊頭的神,心裏揪在一起,有些後怕自己差點供出了晴兒清醒的事。
傻閨他們都了要賣的念頭,若是曉得晴兒清醒了,那還了得?
“老三媳婦說的……也在理啊。胖丫這樣兒,怕是沒人要啊……”老楊頭目在楊若晴上掃了一圈後,得出這個結論。
楊若晴角狠狠了,宿主爺爺的這個評價,還真是……中肯啊!
隻聽老楊頭接著又道:“王婆做人伢子買賣的,咱可糊弄不去,搞不好還落人口實,說咱老楊家糊弄人……”
譚氏撇了撇,不以為然道:“好貨好賣,賤貨賤賣,後麵山坳坳裏麵那些揭不開鍋的村子裏,兄弟好幾個共一個媳婦的一抓一大把,胖丫再傻再醜,好歹是蹲著撒尿的吧?人家買回去,隻要這地兒能下種能生娃,不就了嗎?”
老楊頭不吱聲了,像是默許了譚氏的話,吧嗒吧嗒的又起了旱煙。
孫氏臉兒徹底白了,當下就噗通一聲跪在床前,哭出了聲:“爹,娘,求求你們別賣晴兒,才十二歲,還是個沒長開子骨的孩子呀……”
“都胖那樣了,還沒長開?你眼瞎吧你?”譚氏沒好氣的道。
“爹,娘,你們要賣就賣我吧,留下晴兒……”孫氏把頭磕在地麵上,砰砰作響。
譚氏翻了個白眼,朝孫氏啐了一口:“沒大沒小的東西,在這個家我和你爹說了算,那到你指手畫腳的理兒?再說把你賣了,誰來服侍老三?誰來拉扯我兩個大孫子?我說老三媳婦你這榆木腦袋咋這般不開竅咧?不就一個傻閨嘛,有啥好心疼的?等回頭治好了老三的,你們想生幾個閨就生幾個閨,我不攔著,今個這事兒啊,就這麽定了!你們回自個屋去吧,別跟這鬧心了!”
孫氏頓了下,卻沒有起,接著磕頭。
一聲聲,清清脆脆,老楊頭的臉沉了下來,譚氏臉上也猙獰了幾分。
老三媳婦,想咋就咋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泥人,今夜這是要幹啥?瘋了?
譚氏正準備開罵攆人,從門口麵的角落裏突然蹦跳著衝過來一個巨大的黑影,譚氏瞅了一眼,可不就是那個又傻又胖的胖丫麽,正要開口喝罵,突然隻見麵前的胖丫抬了下手,兩把散發著腥臭味的泥土就拍在了譚氏的兩邊臉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吃、粑……粑,嘿嘿……”
孫氏抬頭一看,嚇得臉都白了,慌忙跟譚氏告了一聲罪,拽起還在那手舞足蹈嘿嘿傻笑的楊若晴,逃出了東廂房。
待到譚氏回過神來,從臉上拉下那兩坨東西擱在眼前細細一瞧,差點沒氣暈過去!
混合著鼻涕和口水還有嚼爛的豆子沫子的泥!
譚氏頭頂冒著青煙,尖聲罵著就要穿鞋子下地去追打,被老楊頭喝住了。
“晴兒是個傻的,你一個做的,就莫跟一個孩子較真了,像什麽樣兒!”
“那個傻子,存心跟我過不去,不了的皮不知道疼!”
“罷了罷了,老三都這樣了,你就消停下吧,橫豎過兩日王婆就來了,洗洗睡吧!”
一家之主的老楊頭都發了話,譚氏再不甘心也隻得作罷,又罵了幾句,扯過被子蒙頭就睡!
……
“三嫂,你的額頭這是咋啦?”
對麵楊華中的西廂房裏,楊華洲看到孫氏那又紅又腫還破了皮流了的額頭,著實嚇了一跳。
“爺要把我發賣了,我娘磕頭求磕的。”楊若晴搶在孫氏前麵回道。
“啊?”楊華洲大駭,忙地追問起來:“三嫂,晴兒說的是真的嗎?爹娘咋會生出這種荒唐念頭?到底咋回事啊?”
孫氏低垂著頭,捂著兒低低泣。聽到楊華洲問,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來到床邊看了一眼床上依舊昏睡著的楊華中,歎了幾口氣,挨著床沿邊坐了下來,輕輕握住楊華中在被褥外麵的手,垂著眼皮子,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看到孫氏這副悶聲流淚的樣子,格急躁的楊華中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五叔,你就別問我娘了,到底咋回事,我來跟你說!”
楊若晴三言兩語就將夜裏老楊家家庭會議上發生的事,以及後麵老楊頭老兩口留們下來的那番打算對楊華洲全說了。
“爺那都定下來了,留我娘下來是知會一聲,把我賣了換錢給我爹治!”
“他們咋能這樣!”楊華洲一雙眼珠子都氣得快要瞪出來,“我三哥子骨健全的時候,大房二房四房有啥力氣活吱一聲,我三哥從不推辭半句,那會子就一口一個自家兄弟的,這會子我三哥落難了,一個個一推三六五,都急著撇清,算個什麽東西!我這就去找他們理論去!”
楊華洲說著,就要衝出屋子,被眼疾手快的楊若晴一把拉住。
“五叔,這都大半夜了,大家夥兒都睡了,有啥話等明天再說唄!”
“不行,不把這話說開了,我今夜合不上眼!”楊華洲梗著脖子,黑黝黝的臉膛都漲紅了,渾更是氣得直發抖!
兄弟五個,三哥最疼自己,從小到大,甭管上山還是下河,三哥都帶著他。
那一年他出水痘,病得半死不活,全村人都說他沒得救,連爹娘都狠心把他用一床破竹席裹著送去了後山的破窯等死。
是三哥,夜裏著過去,給他喂水喂飯喂藥,生生將他從鬼門關給拽回來了!
從那以後,他就在心裏發誓,長大了要好好孝敬三哥!
晴兒是他最疼的侄,因心智不全,他心底更比別的侄子侄們多了些憐惜。
如今他在這個家裏,他最在乎的兩個親人,一個要麽廢,一個要麽賣,一大家子就麽冷的看著,他怎麽能不急,怎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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