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景若曦有些忐忑:“我聽衙役說,這裏是重犯才會關押的地方,我是殺人,你是為什麽?”
“我也是殺人。”
景若曦這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半響才道:“你殺了誰?”
“多的。”駱易城自嘲笑了一下:“不告訴你了,免得嚇著你。”
“多的?”景若曦就奇怪了,但奇怪了一下之後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駱易城更奇怪:“你也不想想,我若隻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敢收留你麽?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我覺得你可憐,因為我也經曆過你這樣的事。”
“你也經曆過我這樣的事?”景若曦有些唏噓:“你是富家爺啊,誰敢對你不好麽?”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富家爺,有富家爺的苦。”大概是覺得時日無多,大概是因為同命相連,又或者一直憋在心裏太久的事需要發泄一下,駱易城竟然一改之前的深沉,沒太防備的說了起來。
牢房裏安安靜靜的,衙役送了晚飯之後,再沒人進來過。駱易城的聲音低沉緩和,在昏暗中流淌。
職業使然,景若曦從上學開始便接了許多人間慘案,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人黑暗,所以聽著駱易城的話,也沒有太過意外。
對一個應該錦玉食長大的爺來說,駱易城是可憐的。但也不至於慘絕人寰的可憐,比他可憐的大有人在。
“可是……”景若曦道:“你恨你父母,恨你弟弟,這我都能理解,那不但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母親,要是我說不定也會這麽幹。可是你那個妹妹……為什麽?你沒道理要殺。”
這是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殺人滅口唄,你太天真了。”駱易城輕描淡寫的道:“我不殺,難道等把我供出來麽?之前說嫁人了,都是騙你的,我哪兒有那麽好心。”
“為什麽要把你供出去?”景若曦道:“以你描述的,你父親和繼母,還有弟弟都不是什麽好格,對你這個長子都不好,對你妹妹能好麽?肯定更不好,我不信你妹妹不恨……”
牢房裏安靜的可怕,隻能聽見兩個人呼吸的聲音,過了許久,就在景若曦以為駱易城什麽都不會說的時候,他輕聲道:“恨。”
景若曦幾乎是秉著呼吸在聽。
“恨,母親死的早,又是個孩子,過的比我還不如。”駱易城似乎陷了回憶中:“小時候,被駱西城推著摔了一跤,摔斷了,家裏那麽有錢卻沒人在意,骨頭長歪了,讓一個好好的大姑娘不良於行。”
“嗯。”景若曦心裏有個念頭:“但總是駱家的千金小姐,食上總不能缺著吧,比普通的尋常百姓還是好很多的。”
“食無缺有什麽用呢。”駱易城苦笑了一下:“如果讓我們選,寧可做一個普通百姓,茶淡飯,一家人平淡相守。”
“那是你,你是男人,肩能扛手能提的,你當然這麽說。”景若曦不同意:“你妹妹是個姑娘家,生在有錢人家,總比外麵還好許多。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很辛苦的。”
“不。”駱易城聲音很輕,但是沒有毫猶豫:“在駱家,比我還苦。”
景若曦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啊呦了一聲。
“怎麽了?”駱易城驚了一下:“是不是摔倒了。”
“沒摔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景若曦一瘸一拐走到監獄門口,然後抓著鐵門晃著喊道:“來人,快來人。”
“你幹什麽?”駱易城也走到門口,但因為門是平行的,頭也不出去,隻能側著臉看。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景若曦依然在晃門:“人呢人呢,快來人,我有事要代……”
話音落下,大門便開了,衙役從外麵走了進來,皺著眉頭看一眼景若曦:“你要代什麽?”
“我要親自跟葉大人說。”景若曦道:“帶我過去。”
“葉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麽?”衙役很是不滿:“別喊了,老實待著。”
“葉大人跟我說了,如果想招供隨時找他。”景若曦正道:“我突然想招了,說不定睡一覺明天又不想了,你可別耽誤我。”
景若曦胡攪蠻纏,衙役無言以對,駱易城怕吃虧正要說話,卻不料衙役道:“好吧好吧,既然是葉大人說的,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大概是景若曦一個傷的姑娘,不像是有什麽危險的樣子,衙役也沒當回事,就這麽打開了牢門:“走吧。”
說完,看看的:“你這傷了吧,來,我扶你一下,你慢點。可別摔了出去說是給我們打的啊。”
景若曦還不忘轉頭道:“你別擔心,我突然想起點事,我要救你。”
“救我……”駱易城莫名其妙的,但是隨後急道:“你胡鬧,我要你救什麽,喂……”
景若曦本不理他,很快便走了出去,大門又關上。
燕名就等在外麵,連忙接手扶過去,低聲道:“怎麽又出來了,有事喊我們一聲就是了。”
“我想起點事來,葉大人還在衙門麽?”
“在呢,就在書房。”
“快扶我過去。”景若曦道:“我知道往什麽方向去找兇手了。”
書房裏,葉長安麵前擺了幾本冊子正在看,看見景若曦來了一抬頭:“你怎麽來了,跟駱易城談完了?”
“談了長一會兒,他跟我說了之前在駱家的日子。”景若曦道:“你在看什麽?”
“駱家這些年的人員登記。”葉長安道:“這種大戶人家,進人出人,每個月發工錢,都是要記錄的……所以你們聊了一個多時辰,得出了什麽結論?”
“我知道了還有誰可能是兇手。”
“誰?”
“駱希影。”
“你說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葉長安瞪著眼睛:“你說一個手無縛之力,弱弱的小姑娘?”
景若曦點了點頭,嚴肅道:“這是謀殺不是決鬥,為什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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