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聽得那一句「我們回不去了」整個人都空白了一瞬,他愣愣的看著蕓娘,幾乎是抖著問道:「為什麼?」
蕓娘看著他臉發白的模樣,有些不忍,微微偏了頭,不去瞧他,啞聲道:「我只要看到你,就會想起煙兒,我也試著放下過,可我忘不了也不敢忘。」
「那就不要忘。」韓先生急急的想要去握蕓娘的手,但卻被避開了。
他握了握落空的手,看著道:「煙兒不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失去了煙兒,我又何嘗不是,我們一起記著不好麼?蕓娘,煙兒沒了,你就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和羈絆,你……」
「你別不要我,好麼?」
這可是韓愈啊。
被多人崇拜著追隨著的韓愈啊。
此刻的他,卻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般,卑微的祈求著,別不要他。
蕓娘不敢去看他此刻卑微的神,在心目中,他應該是高潔出塵的謫仙,而不是現在這般,卑微祈求的凡人。
有些,也有些慌,一時也不知如何面對這樣的他,沉默了許久,這才低低開口道:「你……你先回去吧,別我。」
韓先生靜靜的看著,許久才站起來啞聲道:「我不你,我怎麼捨得你。你……你好好休息。」
屋中傳來他漸漸離去的腳步聲,蕓娘回過頭來,卻只看到了他出門時略顯佝僂的背影。
那一瞬,韓愈的背影,像極了一個遲暮之年的老人。
第二日起床的時候,秦婠這才發現,晚間一直錮著的火籠到底是什麼。
有些無奈的同李澈商量:「如今天氣越發熱了,你睡覺的時候,可不可以別抱著我?」
抱著秦婠睡,是李澈為數不多的好之一,聽得的話后,李澈頓時輕哼了一聲:「不可。」
秦婠瞪眼:「為何不可?
「這才大婚多久,婠兒便開始嫌棄孤了,是不是日子再長些,婠兒還要與孤分房?」
李澈冷哼道:「原本興安侯便因孤帶著你前往秦地不滿,覺得孤不重視與你,要將你帶回京城,若是讓他知曉,你有與我分榻的想法,他定會懷疑孤與你的是否已經生變,屆時孤即便有心,恐也無法阻止他將你帶回。」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秦婠點了點頭,忽的又反應過來,不對啊,只是讓他別抱著睡覺,怎的就了生變了?
正要反駁,李澈卻已下榻穿,淡淡道:「既然婠兒也覺得孤言之有理,往後,這般話便莫要再提。」
秦婠:……
洗漱完用了飯,眾人便開始重新上路。
因著要押運災銀的緣故,行程自然就慢了下來,秦婠也無需再騎馬趕路,上了李澈特意命驛丞準備好的馬車。
蕓娘和紫嫣青,自然也是乘車而行。
說實話,秦婠雖是馬湛不曾拖了後,但終究是細皮,沒有這般趕過路,幾天下來,大已經磨破了皮,如今能坐馬車,雖然上沒說,但心裏終究是鬆了口氣的。
但很快發現,蕓娘的心似乎很是不好,從今日早間見面打過招呼之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蕓娘平日裏話就不多,秦婠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直到瞧見了韓先生略顯蒼老的影。
秦婠看了看蕓娘,又看了看騎馬走在銀旁的韓先生,大概猜曉了原因。
在心裏嘆了口氣,其實在看來,蕓娘和韓先生對彼此都是有的,只是期間隔了近二十年的歲月,還有一個孩子,故而一時放不下罷了。
想了想,故意開了車簾道:「天太熱了,這車簾委實有些礙事,連風都吹不進來。」
聽得這話,紫嫣和青立刻將兩邊的車簾都開,青還問道:「娘娘要不要將門簾開,這般的應該更涼快些。」
秦婠點了點頭:「嗯,開吧。」
很快,馬車便敞開了,外間能夠瞧見裏間的景。
秦婠轉頭看著外間,好似在欣賞風景,過了一會兒,忽然收回目低聲道:「為什麼我覺得,韓先生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是我眼花了麼?」
紫嫣和青聞言,立刻朝韓先生看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兩人也有些訝異。
紫嫣低低道:「不是娘娘眼花,而是韓先生確實瞧著老了許多,就好似突然一夜蒼老了一般。」
青低聲嘆道:「韓先生如今年過五十了,一直瞧著最多也就與侯爺一般大,在奴婢的心目中,他就是個不會老的,怎的一夜之間就突然了這樣呢?奴婢看著,他鬢角都白了。」
聽得這話,一直低頭不吭聲的蕓娘,抬眸朝韓先生看了過去。
不過期然,原本烏黑的髮鬢,此刻已有半截了白霜。
秦婠不聲的看了蕓娘一眼,而後低聲道:「也不知韓先生是遇著了何事,了何種打擊,竟然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人說一夜白頭,我本以為是誇大之言,可如今瞧著韓先生,這才明白,若人真的到巨大的打擊,莫說是一夜白頭,就是一夜枯朽也是有的。」
紫嫣和青聽的這話,不由都朝蕓娘看了過去。
們不傻,自然知曉這世間能夠將韓先生打擊至此的也唯有蕓娘了。
蕓娘好似沒有瞧見們的目一般,從韓先生鬢角收了目,緩緩閉了眼。
秦婠看了一眼,低聲對紫嫣和青道:「人生吶,短短數十載,若是一味的從前較勁,那留給自己的只會是不斷的後悔再後悔。」
「便如同我時不曾好生讀書習武,長大后被人貴們嘲笑無點墨,雖然上不說,可心裏是後悔不曾好生學習的,可我若是除了後悔卻什麼也不做,那麼待我嫁人之後,被夫君嫌棄,被夫家看輕,定然又會後悔,未嫁之前,為何不好生學習。」
「所以,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後悔二字,而是一直陷與後悔與自責之中,卻不去做任何改變,那麼當我及時後悔時,嫁人後又後悔及,人到中年又後悔初嫁時,一直在周而復始,此生都不得解。」
紫嫣和青知曉在暗說什麼,兩人不敢開口多言,只拚命點頭。
秦婠看著蕓娘微微的長睫,抿了抿不再多言。
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只能靠蕓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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