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玧了重傷之後,西南軍由秦琰暫代統帥一職。
眾將士當初都對新皇咎責顧墨玧的聖旨心有不滿——大帥先士卒,是在戰場上的傷,朝廷怎能歸咎於大帥急功近利呢?
還有,明明是南蠻先挑起的爭端,怎能說是大帥好戰嗜殺?
這難道不在將顧大帥走老侯爺的老路麼?
今上莫非也要效忠先帝,對忠臣良將下手?
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的將士們怎麼不為此寒心?顧墨玧如此,他們這些本著效忠皇帝的螻蟻又該如何?
就算仗不打了,難道皇帝就會善待他們這些曾經捨生忘死的無名小卒麼?
明霆尤為震怒,不止是因為顧墨玧,還為先帝之死,為所有死在了戰場上的弟兄們!
他從未想過要犯上作,但明蔚若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當個暴無道的君主,那他就算再無能,也不得要為戰死疆場的弟兄們,為還在苦苦戰的西南軍,為顧墨玧等出面,討一個公道和應得肯定!
休戰近五個月,顧墨玧后肩中的那兩箭的傷已經癒合,眾將領都聚集在帥帳里,共同商議若敵軍突襲,西南軍該如何應對?
朝廷已不願再給西南提供充足的糧草,並且打算派出使臣,要與南蠻言和——這就意味著,西南軍及各將領這兩年來的犧牲將付諸東流,南蠻等國還可能提出過分的要求。
屆時,曾熱戰的將士會為眾矢之的,會從功臣變為罪魁禍首。
明霆思來想去都想不到一個周全的法子,只好問顧墨玧:
「顧帥,現在營地里的輜重就只夠支撐這個月了。」
若放在以前他早就去皇城找朝廷理論,可如今明蔚下旨不讓他離開封地,他也是一籌莫展。
「要不我讓人去跟兩江大營借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雙方突然打起來,總不能讓將士們著肚子上戰場——那不是去送死麼?
離西南較近且能出援手的,就只有兩江大營了。
但他自己說完大概都覺得能借到的可能不大,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秦琰也想到了這一點,「兩江大營沿海,糧草全靠朝廷分撥,平日里都是打細算,有點存糧也是為了天災人禍時救急用的,恐怕拿不出多。」
此言一出,其他將領也紛紛點頭稱是。
自南蠻突然反咬大燕一口后,東洋人也一直蠢蠢,時不時就派幾支水軍偽裝小商船襲東南沿海港口,然後迅速撤退,雖不至於發起戰爭,但這種狗的行徑實在令人厭煩。
一直聽著分析的顧墨玧聞言也開口表態:
「不能從兩江大營調借。」
明霆很是挫敗,「那還有誰?西北顧家軍倒是富裕,但是路途太遙遠了,容易出意外。」最好的方法當然是顧家軍能來支援。
但顧家軍如今在朝中的份本就敏,而且這兩年顧墨玧已經逐漸放權,將顧軍家軍的軍務分別給軍中將領掌管,各司其職又能相互制約。
誰都能看出他是真的無心權勢,至今沒有撒手不管已經是他以大局為重的結果了,還有就是因為月九齡……
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非大帥夫人還在林熙之手裡,他不會至今還留在軍中。
顧墨玧沉片刻后道:「借糧草軍備不是長久之計,王爺應該也明白。」
他看向明霆,意味深長。
明霆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深意——且不說朝廷若是得知兩地駐軍私下往來會有什麼後果,借完了這個月,那下個月呢?西南軍就要一直這樣捉襟見肘地隨時警戒麼?
如今大燕的問題不在糧草、也不僅僅是朝廷,而是那一位。
明霆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但卻沒想到會從顧墨玧裡聽到,不知所措地對上一圈對他滿懷希冀的目,最後落在中心冷靜理智的男人上,「顧帥……」
就在這時,門外有將士前來稟報:
「王爺,大帥,南蠻那邊派人來,說有要事相見。」
明霆心中思緒萬千,正煩著,皺著眉頭問:
「什麼人?」
將士如實相告:「是個年輕男子,自稱是南蠻國師信使。」
南蠻派來的使者?
不對,若要談判言和,不該只派個無無階的人來,也不可能如此倉促。
帳所有人的目都放在了顧墨玧上,林熙之這是什麼意思?
徐騁這個急子實在坐不住,起請示:
「大帥,要不末將先去會一會?」
其他將領聞言紛紛頷首贊,突然派個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詐,先讓人去看看再說。
顧墨玧並未立即回話,秦琰想了想,問那稟報的將士:
「他可有說要見何人?」
將士怔了一下,有些靦腆地搖了搖頭,他剛剛忘了問了。
既派人來,又不說明來意,總覺得有蹊蹺。
那畢竟是代表南蠻而來的使者,徐騁這暴脾氣去了,要是一言不合將人砍了也不好。
秦琰決議:「既然如此,那我去見。」
他如今是西南軍名義上的統帥,他親自去見,總不至於落人話柄。
顧墨玧聞言,出聲道:「不必如此謹慎,」在眾人疑的目中起,「林熙之老謀深算,你們去了他不一定會如實說明來意,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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