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

王丞相忽然提起，才驚覺四年時就這麼匆匆過去。

顧玉道：“五服的家人被流放閩地，您問這些做什麼？”

王憲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道：“當初皇貴妃與徐皇后斗權爭寵，周寶林被推出去頂罪，關鍵時候，指認徐皇后宮中藏有同心膏，才讓局勢急轉直下，徐皇后慘遭足。”

顧玉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可這跟咱們今天說的話有什麼關系？”

王憲繼續道：“剌帝為了面，當場殺了周寶林，又將周寶林五服族人流放閩地。”

顧玉道：“沒錯。”

王憲道：“顧玉，周寶林五服的族人，現在如何了？”

顧玉低低一笑：“您還真是把我查了個底兒朝天。”

王憲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顧玉總算猜到王丞相留著九皇子的底牌，究竟想做什麼了。

顧玉道：“沒錯，周寶林最后倒戈，讓徐皇后吃了大虧，我允諾護著的族人。現在周家人就在閩地，不過不是流放，而是姓埋名，過他們自己的小日子。”

王憲道：“你是個道義君子。”

顧玉低垂眼簾：“所以您是想以九皇子的下落，來換王沛不被您牽連？”

王憲道：“一個微不足道的罪臣之后，換新帝皇位穩固，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顧玉小口喝著酒，細細咂著里面的味道。

的確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但只要是買賣，就得討價還價。

顧玉道：“您落到這種地步，還愿意相信我，真是讓我寵若驚，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您犯的可是株連九族的謀逆之罪，天下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可出不得差池。”

王憲老神在在，本不在意顧玉的話。

畢竟九皇子的下落，絕不是一個王沛能比的。

顧玉見他這樣，只得道：“也罷，我會保下他的命，并把他送得遠遠的。”

王憲搖搖頭，把酒杯放下，示意顧玉給他添酒。

“不止如此，我還要你保他榮華富貴，滿一生。”

顧玉嗤笑道：“王丞相這是在強人所難，王沛這些年在京都斗遛狗，無惡不作，想他死的人多如牛，我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保住他的命已為不易，怎麼可能再保他榮華富貴，滿一生？”

王憲道：“剌帝在位以來，國庫空虛，現在又逢時局不穩，西戎侵，新帝繼位容易，保江山卻難。”

顧玉一挑眉頭，給王丞相倒酒：“什麼意思？”

王憲道：“我王家百年積累，不說富可敵國，再一，替國庫抗住這次西戎侵，還是足夠的。”

酒水溢出，酒香四溢，顧玉整個人愣在原地，一臉不可思議。

君二叔帶著兵馬前去丞相府的時候，丞相府被付之一炬，依然從中搜刮出奇珍異寶。

還有丞相府散落各的莊子、店鋪、分支的家財。

零零散散加起來，便是一個驚心魄的數目。

沒想到到了現在，他居然說再一，竟能替國庫抗住這次對戰西戎的軍費？

顧玉一臉嚴肅，放下酒壺問道：“既然你王家還有這樣的積累，為何逃出京都后，還會束手就擒？”

無論哪朝哪代，錢才是最佳通行之。

只要有錢，就算手中兵馬潰散又能如何？

若王憲有如此巨資，大可振臂一呼，會有萬千百姓前仆后繼前來效力，過段時日，未必不能卷土重來。

可王丞相最后被生擒，并非二叔帶的兵馬有多給力，而是王啟泄了他的行蹤，這行蹤又是王丞相默認泄出去的。

換句話說，王憲是主被擒的。

王憲似乎被顧玉難看的臉逗樂了，大笑一聲：“顧玉啊顧玉，你太小看世家，也太小看世家的氣量了。”

顧玉重新審視王憲，原以為這是個為了一己私，就無視百姓，顛覆朝堂之人。

事到如今才知道，并非贏了，而是王丞相主認輸。

為了...

顧玉沉聲道：“您是為了大禹朝。西戎舉兵侵大禹，所以你才丟盔棄甲，繳械認輸。”

王憲道：“我大可以繼續跟你打下去，繼續打下去的話，最大的可能是，你、我、西戎，三分天下。”

顧玉道：“雖是三分天下，西戎占領的卻是我大禹朝的國境。”

王憲道：“正是。”

顧玉心復雜，端起酒杯敬他。

王憲飲下一口酒后，笑瞇瞇看著顧玉。

顧玉道：“我答應您，保王沛榮華富貴，滿一生。不過我也不會放任他為非作歹。”

王憲道：“你是君子，我相信你。”

顧玉道：“我不是君子，但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二人又對飲一杯。

王丞相該托付的都托付了，也都答應下來了，顧玉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九皇子的下落了嗎？”

王憲道：“小于林，中于市，大于朝。”

顧玉面疑。

王憲道：“你難道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把九皇子帶出宮的嗎？”

顧玉半開玩笑道：“是好奇，一夜之間九皇子就沒了蹤跡，總不能他沒出宮吧。”

王憲意味深重地笑了起來。

顧玉角垮了下來，認真道：“這不可能！九皇子不見之后，我已將皇宮上上下下翻了個遍，都沒有九皇子的蹤跡。”

王憲子微微前傾，對顧玉道：“有句話做燈下黑，你確定你把皇宮都翻了個遍嗎？”

顧玉不能確定，九皇子消失后，王丞相便把九皇子在他手上的消息傳播出去。

好奇過九皇子是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也想過九皇子會不會就在宮里，可當時更多的心思，還在在宮外，在如何布局上面。

王憲言盡于此，再多的信息就不肯了。

范圍已經小到皇宮，而且是顧玉已經搜過一遍的皇宮，當即起離開。

王憲道：“這酒這花，你不帶走嗎？”

顧玉道：“您慢慢品嘗。”

王憲的手便穿過欄桿，把酒壺和顧玉的酒杯拿了進來。

王憲道：“也罷，等你找到九皇子，自然會回來謝我的，到時，我再與你對坐共飲，也要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顧玉腳步一頓，而后快速走出天牢。

暗的天牢中，王丞相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