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是一年中有男，能出門公開相會的日子之一。

同時也是未定婚約的，年男向自己所傾慕的人表達心意的好機會。

到了這一天午後，到適婚年齡雙尚未定訂婚約的年輕子，就會手持一枝鮮花出門。

若是遇上自己傾慕、喜歡的人，可以主把花送到對方麵前，對方若是接了鮮花，就是接贈花人的意。

若是男子遇上心儀的子，也可以主上前求花。

若子也喜歡男子，就會把手上的鮮花送給男子，同男子一起看花賞燈。

兩人若有嫁娶之意，家人也不反對的話，用不著幾日，男子家裏就會派人到子家裏提親，把婚事訂下。

所以今天城中裝扮得比除夕夜還漂亮，街上花燈已經掛好，隻待夜幕降臨，就會出他們的廬山真麵目。

除漂亮的花燈，最搶眼的各家商店裏鮮花，以及各式品小件，這些自然為那些已有婚約的男，或者年輕的夫婦們準備。

大清早，陌桑就被挖起床，推到漂滿花瓣浴池裏麵沐浴。

出來後，陌桑看到架上熏過香新，梳妝臺華的頭飾，以及上各種配飾。

看著幾個丫頭鄭重的表，驚訝地道：“你們這也太誇張了，我隻是宮向太皇太後請安。”兼挨批的，用不著這麽隆重。

倪裳把陌桑按到梳妝臺前，就展開念經式教育：“郡主這說的是什麽話，正月十五，那個姑娘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恨不得豔群芳。再說，今天是您跟宮大人第一次約會，自然要把自己打扮得人比花。”

“就是，外麵那麽多人對宮大人虎視眈眈，郡主您可不能丟以輕心。”

彌月馬上接話，想了想道：“您可別忘記了，宮府裏麵還有一個什麽楚憐表小姐，那個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心眼還特壞。”

“宮府裏麵？上次的服肯定是送的。”

倪裳一臉鄙夷，不屑道：“害人也不舍得下點本，大剌剌地拿自己的服來害人，認真追究起來，那件服可就是鐵證。”

彌月譏諷地一笑：“用自己的服害人，真夠蠢的。”

無意間，看到旁邊還放著另一套頭飾，好奇地問：“倪裳，你怎麽多拿了一套頭飾出來，回頭還得多跑一趟庫房。”

倪裳不以為然道：“不隻是頭飾多出一套，連服我也多準備一套。給太皇太後請安用，就穿宮裏賞的裳，跟宮大人相約一起賞花燈，就穿宮府送來的裳，這盡其用。”

陌桑不由翻了一個白眼，明明是別有用心好不好。

聞言，彌月認真地用鼻子嗯了一聲，把兩手的食指靠在一起道：“郡主，宮大人，他們要約會，想著人家就臉紅。”

說完，兩手騍捂著兩邊臉頰，地擺擺頭，心毫不掩飾。

陌桑看到後直想吐。

曉雪端著湯藥進來，看到後不由譏諷道：“郡主跟宮大人約會，要害是也郡主害，你害個什麽勁，大花癡。”

陌桑馬上暗道：“說得好，彌月就是花癡。”

彌月一臉無奈道：“郡主又不會害。”

語氣有些鄙夷，而另外三個丫頭聽到，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海棠眼珠子轉了轉，一臉認真道：“郡主在宮大人麵前，確實是沒有麵紅心跳過，這不正常呀！”

“郡主邊優秀男子太多，見慣不怪。”

“當年，全城的姑娘都恨不得嫁給三爺。”

“三爺現在更加魅力，每次見到三爺，人家都會口怦怦跳。”

“麵紅心跳。”

“不害臊。”

幾個丫頭在邊吱吱喳喳，吵得陌桑頭都大了。

抓狂大道：“都給我閉，吵得我頭痛，快點，別誤了宮的時辰。”

陌桑這麽一吼，四個丫頭終於閉上，而一直守在屋頂上的彌生也不由抹一把汗。

郡主以前說得對，一個人就等於五百隻鴨子。

這屋裏的人加起來，就是幾千隻鴨子，同時吵起來連郡主這樣清冷的人也不住。

四個丫頭暗暗吐一下舌頭，趕完手頭上的工作，再繼續鬧下去，郡主真要發彪。

倪裳是個心靈手巧的，幾下就把陌桑的頭發綰好，戴上純金的頭飾，眉心上描上細長水滴狀的花錨，氣質清冷，雍容高貴，讓人不敢正視。

陌桑看一眼鏡子裏麵的自己，點點頭道：“嗯，不錯，最沒有頭重腳輕，脖子也不累。”一句話讓四個丫頭十分無語。

他們哪裏知道，陌桑一直著想著宮後要麵對事。

自古以來最難猜測的就是帝王心，腦子裏全是陛下可能問的問題，本無心欣賞鏡子裏麵的自己。

想著丫頭們方才的話，陌桑淡淡道：“陛下罰我閉門思過三個月，我不能出門，你們今天自己出去玩，不用管我。”

此話一出，興了一個早上的四個丫頭，頓時如霜打過秧苗——垂頭喪氣，再也提不起半分神，七手八腳把陌桑收拾好，送上馬車後，就對著天空各自神傷。

陌桑不以為然，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

忐忐忑忑進了宮，見過太皇太後，陪老人家聊了好一會兒後，就隨著太監來到書房。

上午的朝會剛剛結束，桌子上堆滿了大臣們剛遞上來的奏折，擋住元和帝大半個。

“臣參見陛下！”

陌桑恭恭敬敬地跪下，微微垂著頭，不敢看上麵帝王的表。

元和帝認真地看著手著中的奏折，就像是沒有聽到陌桑的話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陌桑也不敢多言語，默默地跪在下麵。

大約快半個時辰，宮端著新沏好的茶進來。

徐公公馬上接過茶後，笑道：“陛下，喝口熱茶潤潤口，休息一下再批閱奏折吧。”

元和帝接過茶，輕輕吹一下上麵的熱氣，低頭喝茶時瞟一眼下麵的陌桑，淡淡道：“孤警告過你，不能太過任，你是把孤的話當耳邊風嗎？”

“臣不敢。”

“你還有不敢的。”

元和帝冷嘲熱諷一句道：“自從你回來以後，你有多事不是自作主張的，你倒是說說，你還有什麽是不敢的。”

陌桑馬上深深地伏下：“臣無話可說，請陛下責罰。”

元和帝聽到後，冷笑一聲道：“責罰？你為大鴻做了那麽事，孤那敢責罰你這個大鴻皇朝的大功臣。”

把從落華山回來後，所幹過的每一件事都一一提一遍，再狠狠地把陌桑譏諷、挖苦、數落一遍，說到惱火的時候，桌子都快要被他拍散。

整個過程，陌桑別說反駁，連呼吸都不敢出現變化，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麵。

大約是發泄差不多了，從徐公公手上接過另一杯新茶，猛地灌幾口。

靜靜地休息一會兒後，冷冷道：“說吧。為什麽明知道他是烈火國的皇太孫，還一直把他留在府上，還跟他……算了，那事孤不想知道，孤就想知道你現在的想法，還有對他的態度。”

陌桑低伏著，輕輕道：“回陛下，過去的種種臣已經放下，臣隻想著三個月後，如何盡好為人妻的本份。”

“幾年的，豈是說放下便能放下。”

元和帝冷冷駁回陌桑的話，能把人一眼看穿的銳利目，深深地鎖在陌桑上，似乎是要揭穿陌桑的謊言。

陌桑卻不閃不避，淡淡道：“人非草木，孰能無，臣不敢說自己從未對拾月過男間的傾慕之，兩年多前查明真相，臣在恨他的同時也無法割舍那份。於是才設下一局，他決斷，也臣自己決斷。”

“所以呢？”帝王冷冷地看著陌桑。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陌桑用《阿含經》中的一句話，給帝王最後的答案，拾月的若在的便在，如今拾月已經不在的也隨之消亡。

突然聽到這樣有禪意的話，元和帝的眼眸不由瞇起，想了想道：“跟孤說一下，男之間的，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

呃！陌桑麵上微微一愕然，回道：“人心的毒藥。”

元和帝微微一滯：“你可有中毒？”

“臣目前已經拔除。”

陌桑不敢說永遠，因為人的一生不可能隻上一個人，不是聖人，無法斷掉七六。

遇上心的，還是會心。

元和帝馬上冷哼一聲：“你倒是很坦誠，起來吧。”

“謝陛下。”

跪的時間太長，兩早已經發麻，再加上背上的傷還沒有愈合，起來時雖然極力掩飾，還是微微地晃。

元和帝看到後，眼眸一沉：“容華郡主的侍可在，讓他們進來扶郡主出宮。”

陌桑麵上微微一怔，這是要放走的意思？

就這樣結束了，不再繼續問其他事，驚訝地看著上麵的帝王。

元和帝拿起一份奏折，不冷不熱的聲音馬上砸落：“你以為孤跟你一樣清閑，還不快退下，是想等孤像你叔一樣你嗎？”

“呃！臣告退。”

陌桑聽到後，顧不得兩發麻，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退出外麵。

“回來。”

剛到門邊時，元和帝突然又喝住陌桑。

陌桑心裏一驚，趕快步往回走，撲一下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元和帝看一眼下麵，乖巧得像兔子一樣的陌桑，不不慢道：“正月十五，孤允許你出府一天，其他時間給孤好好反省，再胡鬧絕不輕饒。”

“臣謹遵陛下教誨。”

“出去。”

“臣告退。”

陌桑暗暗鬆了一口氣，小步退出外麵。

踏出書房後，生怕再被回去，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剛走出大殿門，就看到一臉擔憂的彌月和倪裳，兩個丫頭看到出來，懸著的心才放下，走上前扶著慢慢地走下石階。

“郡主進去這麽長時間，奴婢都擔心死了，以為到了陛下又要再罰您一回。”彌月替披風鬥蓬，雙把小手爐塞到手裏。

陌桑角一揚，無聲地一笑：“已經沒事了，我們走吧。”

書房裏，徐公公低眉順眼道：“陛下，可要派人通知中書令大人一聲，他也好有所準備。”

元和帝鼻子自嘲地嗤笑一聲，沒好氣道：“通知跟不通知有區別，那個小子得跟老人似的，孤在想什麽他會不知道。”

看看麵前的奏折，想了想，一臉不爽道：“孤不批了，傳話給大皇子和三皇子，他們要麽明天一早把皇子妃人選的名字告訴孤，要麽到這裏來，給孤把這些奏折全批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徐公公一愣，笑著應一聲是，給一個眼旁邊的太監。

太監會意，馬上去傳話。

陌桑走出宮門，就看到三叔的馬車停在外麵，連忙加快腳步。

恭敬地行禮：“三叔。”

陌三爺扶起，笑問：“陛下可有為難你？”

陌桑馬上搖頭，笑道：“沒有，還允許我今天出門玩，不過隻是今天，以後得在家裏反省。”

陌三爺眸中閃過一意外，淡淡道：“出去走走也好，大街上人來人往就別了，小心背上的傷口，找個地方靜靜坐著看吧。”

“是。”陌桑連應下。

“你們好好照顧郡主，別什麽事都由著郡主。”陌三爺不放心地叮囑兩個丫頭。

“奴婢遵命。”

兩個丫頭異口同聲，明明高興得要尖，卻一直死死忍著。

陌三爺還是不放心，再三叮囑後，才坐上丞相專用的馬車，緩緩往陌府走。

目送他的馬車走遠後，彌月得意洋洋道：“幸好奴婢早就讓人把最好的雅間訂下，郡主坐在雅間裏麵就能看到花燈。”

倪裳也是一臉激道：“幸好奴婢還把另一套服也帶出門了，一會兒就給郡主換上，宮大人看到後一定無比驚豔。”

跟他們相比，陌桑卻一點也不熱衷。

上了馬車後，閉著眼睛靜靜地養神，本沒心思看外麵裝點一新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