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複習課程均已結束，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考試、講題、總結錯題，循環往複，枯燥又機械。

大考從以前的一月一次，改為半個月一次，中間穿數不清的小考，有時候三節晚自習連著就能考完一科。

有的同學反應慢，可能上次考試的題還沒吃，下次考試就接踵而來。

用老師們的話來說，就是要把你們考到疲、考到麻木、考到不再把考試當回事，這樣面臨高考就不會張，只會當作尋常考試來對待。

陸竽只考了一次年級前十，後面一次大考，又回到了原來的名次。

自己也很平常心，曉得上次是運氣好，題型恰好適合這種勤的笨鳥，但高考不會出這樣的題。

晚上帶回家一套英語卷子，不需要江淮寧講題，陸竽就躲在自己房間里寫。

在自習課上已經完了一大半，回來寫完兩篇閱讀和一個作文就收工了。

最近大腦被各種考題充塞，幾乎沒給自己放鬆的時間，陸竽兩手托腮對著白花花的卷子發了一會兒呆，從屜里拿出線圈本，接著上次沒畫完的一幅畫往下創作。不想寫卷子了，想娛樂一下。

畫畫是給自己設定的苦中作樂。

從高二一時興起畫下第一幅，一直到現在，不知不覺畫完了半個本子，偶爾翻看前面那些畫，陸竽都會油然而生一就。

江淮寧前來敲門，手裡拎著一張數學卷子，等了兩秒，沒人應聲。

底下的門出亮，陸竽肯定還沒睡，他又屈指敲了兩下門，徵詢的口吻：「陸竽，我進來了？」

可能是做題太投，沒注意聽敲門聲。江淮寧這麼想著，轉門把推開門，目四掃，陸竽不在房間，衛生間里傳出靜，是嘩嘩流水的聲音。

江淮寧頓了頓，準備把卷子放到桌上就離開。

手不小心帶掉了一個本子，江淮寧彎腰撿起來，以為是錯題本，隨手放到桌上，卻看到掀開的那一頁是一幅畫。

全圖，穿著校服的年站在高臺上，手裡拿著稿子，手指像漫畫里那般細長，骨節凸起鋒利的弧度，幾道影勾勒出手背的筋絡。年面前是麥克風，背景用寥寥幾筆繪出主席臺的廓，重點還是在人上。髮被風吹起，眉目清晰，角的弧度都畫得一模一樣，赫然是他在誓師大會上演講的畫面。

「咚」一聲，有什麼東西猛烈地、重重地、毫無預兆地砸中了江淮寧的心臟。

他完全忘了未經他人允許，私自別人的品是不禮貌的行為。只因畫里的人是他，他就肆無忌憚地往前翻。

前一張是他打籃球的畫面，穿著衛，縱躍起的一幕。

江淮寧腦海里浮現那天的籃球課上，陸竽獨自一人坐在柳樹下，膝上攤開一個本子，手握著筆寫寫畫畫。

他悄然走近，太過投沒察覺，被嚇了一跳，慌忙藏起本子，沒讓他看。

江淮寧心跳如撞鐘，每一下都好似能聽到迴響。

他一張張翻看，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不止有他，還有陸竽的好朋友袁冬梅、黃書涵、董秋婉的畫像，也有顧承、張穎、葉珍珍。

還有一張群像畫，是高二八班的同學們。一群男生生趴在課桌上午休，陸竽畫了他們的背影，線條勾勒細緻，惟妙惟肖，江淮寧不需要太仔細地看，就能對應上曾經那些同學的名字。

翻到最開始的那一頁，還是他……

衛生間里忽然響起「啪嗒」一聲，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驚到了正出神的江淮寧。他把本子翻到最初看到的那一頁，反過來蓋在桌面，恢復原來的樣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陸竽的房間。

江淮寧前腳離開，陸竽頂著滴水的頭髮從衛生間出來。

約約聽見了江淮寧的聲音，剛好眼睛里進了洗髮水泡沫，忙著沖洗，沒來得及應答。

陸竽掃了一眼，發現書桌上多了一張卷子，走近一看，是數學卷子。

老師下午發的，讓大家課下寫完，明天找時間評講。最後兩道大題寫得磕磕絆絆，回來的路上，跟江淮寧說過，讓他把他的卷子先拿給看看。擔心明天上課，老師找人去黑板上解題。

江淮寧過來，應該就是為了給送卷子。

一牆之隔的客房裡，江淮寧再也無心做題，仰倒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那些畫在他腦海里盤桓，揮之不去。

雖然陸竽也畫了別人，但大部分是他。

他可不可以理解為……陸竽其實也對他有好？

江淮寧閉上眼，手臂搭在眼皮上，他似乎、好像、窺見了陸竽的，過去怎麼沒發現呢？難道是因為藏得太好了？

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自我懷疑，會不會是他日思夜想，不小心腦補過頭，自作多了？

念及此，江淮寧猛地坐起來，手掌狠狠捋了把頭髮，苦悶的緒里沁出一難以察覺的喜悅。

他要不要試探一下陸竽？

怎麼試探？

萬一沒有那個意思，到時該怎麼收場？

江淮寧中有一力量在橫衝直撞，促使他大腦沸騰，一瞬間，想出了各種各樣試探的方法，卻又被他一一否定，不敢冒險。

正想得投，敲門聲響起，江淮寧肩膀聳了一下，被嚇到。他定定神，朝門口的方向說：「進來。」

陸竽推門而，見江淮寧大喇喇地坐在床邊，愣了愣：「你準備睡覺了？」

「沒有。」江淮寧輕咳，收拾好雜一片廢墟的思緒，站起來走到書桌旁，「沒看懂我的答案？」

「嗯，倒數第二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有個步驟沒看明白，這個公式是怎麼來的？」陸竽把卷子放到桌上，低下頭，發梢的水珠滴在紙上，洇出一團水痕。

江淮寧皺眉，講題的心思歇了歇，目落在頭頂：「頭髮怎麼沒吹乾？」

三月底的氣溫，白天暖，夜裡涼，溫差大，稍不注意就容易冒。就這麼披散著漉漉的頭髮跑過來，也不嫌冷。

陸竽不在意：「你先給我講完這道題，我等會兒去吹。」

「先去吹頭髮。」江淮寧靠著椅背，雙手抱臂，一副不去吹頭髮他就不給講題的架勢。

陸竽「嘖」了聲，真是被他拿得死死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暴躁地轉跑回隔壁，花了十來分鐘把頭髮徹底吹乾，也沒來得及梳順，披著一頭蓬鬆的頭髮重回江淮寧的房間。

江淮寧一手撐著臉，無所事事地轉著筆，正在等。

見進來，他拿筆點了點桌面，示意坐。

陸竽在他左手邊坐下，扯過卷子翻到背面：「你還是把第三小問完整給我講一遍好了。」

江淮寧的視線一瞬不瞬黏在臉上，洗過澡了，瑩白的臉蛋出紅潤，，能看到細小的茸，如浸了水的桃，剝開皮就能咬一口清甜的果。

陸竽說完，沒等來江淮寧的回應，緩緩抬起眼眸，對上他虛焦的眼睛。在他眼前打了個沒發出任何聲音的「響指」。

「醒醒，你是睜著眼睛睡著了嗎？」陸竽好笑。

江淮寧斂眸，眼裡的晦暗只有自己知道。

他了眉心，迫使自己冷靜再冷靜，低頭看了一遍題干，清了清嗓子，似乎沒什麼作用，因為開口說話時，嗓音仍舊是低沉喑啞的：「前面兩小問你看懂了嗎？第三問要用到前兩問的證明結果。」

陸竽點頭：「嗯，懂了。」

江淮寧了張草稿紙，邊講邊寫，陸竽專註地盯著他筆下的公式，突然「咦」了一聲。江淮寧停頓，起眼皮問：「怎麼了？」

「你這裡寫的跟你卷子上的步驟不一樣。」陸竽給他指出來。

江淮寧看了一眼，手掌按上腦門，是他心不在焉寫錯了。他用筆劃掉草稿紙上的一個公式，重新給講。

陸竽看看草稿紙，又看看他的臉，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困了？要是困了明天再講也行。」

江淮寧看著：「你們班數學不是明天上午第三節？」

「那你是困了嗎？」

「沒有。」

江淮寧當然不會告訴，他跑神的真正原因，是想要開桃子皮，咬一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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