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若說旁人不覺,但肖金傑對此話實在刻骨銘心。
最早在林府他就是個小打雜的,後被二姨太太待見,提了總管,風多年,孰料因九姑娘一掌他便破落了,忍許久又得二姨太太去傳話,被十三爺噎了一頓大饅頭,他又一邊站了。
如今林府天翻地覆的改變也讓他心驚膽,這位九姑娘他隻見過兩次,可哪一次他都沒落著好,今兒再聽林大總管讓他去見九姑娘,肖金傑的兒立刻就了,這不是九姑娘閑著,準備拿他開刀耍著玩吧?
從儉奢易,從奢儉難,肖金傑味用過、幹草嚼過,窩頭啃過,如今隻求有填飽肚子的飯菜既可,再無奢求。
跪在地上,他渾發,旁邊所放便是冰盆,渾冰冷卻一水珠,也不知是嚇的還是虛的。
林夕落看著他,除卻審度心中也在思忖,肖金傑這奴才,典型的喂兩口就跟人走的畜生,他的上本瞧不見義二字,可隻要喂得飽、唬得住,他倒是個做事的奴才,善人善用,糙人糙用,這宅府大院裏還不得他這樣的人……
“肖總管,您這幾日過的舒坦?”林夕落撂下茶杯開了口,肖金傑渾一,臉皮都哆嗦著卻仍能出來笑:“九姑娘,您罵奴才,奴才能不能舒坦,還不都您一句話?”
“把你的閉上一口大黃牙”林夕落斥出,他即刻抿,林夕落道:“你說說最近府裏頭的事,你都聽了多?給我講講。”
“嗚嗚……”肖金傑不敢張,卻也不能不出靜兒,林夕落瞪他一眼,肖金傑低頭回話:“奴才隻知道九姑娘及笄之禮十分熱鬧,二姨太太子不好,出了意外,還有人說鍾家的人來定親……”
林夕落:“嗯?”
“那本都是瞎掰胡扯,鍾家的人是來給姑娘及笄之禮捧場的,九姑娘著實風。”肖金傑這話說完,隻覺得額頭冒汗,林夕落瞧其這副模樣,吩咐道:“那府裏頭若有人傳閑話怎麽辦?”
“奴才死他”肖金傑抬頭,即刻又低下去,悶頭道:“九姑娘,奴才之前雖有錯,但好歹還有雙手、有兩條兒,奴才願為九姑娘賣把力氣,請九姑娘賞奴才這一機會?”
“你還好意思跟我討差事?”林夕落話語說出,肖金傑即刻道:“奴才總不能在府裏頭吃閑飯?吃飯不幹活,奴才也沒這份臉啊,”
林夕落冷哼,“我告訴你,你那點兒醃臢心思莫以為我不知道,飯我給你一頓飽的,事你也要給我辦的利利索索,但凡讓我不滿意,”林夕落拎拎手裏頭的紙張,“你就自個兒洗洗脖子,尋繩子吊死了事”
林夕落將紙張扔下,肖金傑撿起來看卻是一張死契……雙手哆嗦,他的牙快咬出了,這張死契是他賣林府時所簽之,也是他啃窩頭也離不了林府的由,如今九姑娘將其拿出,無非是在警告他掂掂分量別有賊心,肖金傑哆嗦著雙手,咬著牙,仍出笑臉:“九姑娘,奴才本就是林府的人,如若辦不好差事,打罰還不是您一句話?奴才一定盡心盡力辦事,您就等著瞧好吧”
“那就在這死契上,再摁一掌?”林夕落看向春桃,春桃拿了章泥,肖金傑故作雜耍,哈著手,捧著那章泥好似寶貝似的供著,抹於手上,一掌摁下,隨即雙手奉上,“九姑娘,奴才往後就是您的人了”
林夕落道:“這話我聽著不順耳。”
肖金傑仰頭大喊:“奴才往後就是您的狗”
林夕落冷哼,春桃遞過去一把銀子,肖金傑接於手中,眼睛都放了,林夕落道:“去把你那牙都用銀子鑲上,滿口大黃牙,我瞧著惡心。”
肖金傑連忙磕頭,林夕落起離開,春桃扶其上了轎,回頭厭惡的看了肖金傑一眼,悄聲道:“九姑娘,他用得住?這人也太沒骨氣了。”
林夕落無奈歎氣:“他若是有骨氣,我反倒不敢用了。”
回了“宗秀園”,林夕落用了飯便回屋歇著,雖說是休息,但手中仍舊未忘拿起繡針,繡著那幅百壽字,胡氏進門就看著,越看越心疼,“娘幫幫你?雕刀用不得,這繡針還沒問題。”林夕落搖頭,緩言道:“繡的再醜,也是兒自己繡的,如若您幫忙,這繡字再也是兒的錯,娘,放心吧,兒不累。”
“整日說你不累,瞧瞧你這小臉,都瘦了一圈,這才幾天功夫啊。”胡氏上嘮叨,拿起水果就往林夕落的裏喂,林夕落咬著一口,手依舊不停。
胡氏心裏頭有意提一提李泊言,可還未等張口,門外便有丫鬟來回稟事,丫鬟一走,又是管事的到,管事走了,便是春桃來回:“九姑娘,金大管事到了。”
胡氏這話未說出,索咽回肚子裏,起先出了屋,林夕落瞧其歎笑搖頭,娘就是娘……
金四兒候在“宗秀園”的正堂,與林政孝二人在敘著閑話,林夕落到時,他二人正說著老太爺花甲之壽邀請的賓客已有退帖子之事。
“……老太爺在位時,都當祖宗供著,出門但凡提及林家,誰不點頭哈腰?如今倒好,這幫孫子改頭換麵全都忘了早先老太爺對其恩德,忘了老夫人的施舍,翻臉不認人了”
金四兒大嗓門一嚷嚷,轉手給林夕落請安,“九姑娘。”
林夕落坐於一旁,手讓金四兒也坐,丫鬟上了茶,林夕落慨道:“還錢不忘借錢恩,現在沒人記得這句話了,也都無這份良心了,連金大管事都看不過去了,您倒還真是個義氣人。”
林政孝此時借機離去,金四兒又起道:“九姑娘,奴才來有何事吩咐?”
“老太爺的花甲之壽,可耽擱不得啊金大管事。”林夕落開口直言,金四兒道:“沒銀子,怎能繼續修下去?這之前的慣例,可都是先付三匠工銀子,如今一分不出,讓我何去找人?剛剛九姑娘也聽見了,如今旁府已有人退了帖子來,連家之人都如此做,何況這些做買賣的?以前結著林府,如今臉上還跟你掛了笑,其實都踹不出好屁來,奴才說話糙,九姑娘不要見怪”
“無論禮言還是糙語,隻要有道理我就認,但金大管事也知曉現在府中況有變,您總要為府裏分擔一二?”林夕落對他倒多幾分苦口:“老太爺花甲之年突遇此事,員退帖子他已心中不舒坦,如若這壽誕再辦不爽利,這可不是好事。”
“我就是一打雜的,又不是主子,沒轍。”金四兒口氣生,擺明不肯讓一步。
林夕落道:“您可是大管事。”
“大管事也沒轍。”金四兒毫不退讓,“我又不姓林。”
“可你吃用都是林家的,老太爺若不舒坦了,您往後的日子就能舒坦了?”林夕落語中帶著刺兒,金四兒也不是傻子,詭笑回:“在這府裏頭呆不得,我就離開這府,去別討生活,九姑娘,您這話哄哄外人行,跟我就繃繞圈子了。”
林夕落撂下茶杯,臉落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大管事,您也好生思忖思忖,您離了這林府到外麵討生活不過換個主子孝敬,何況離開這林府,外人認得您是誰?”
金四兒的臉氣的,眼神也出兇意,“這些年辛苦勞命也積攢些銀錢,不當打雜的,出外混個小營生還是夠了,九姑娘,您這話說的不上路啊”
“上不上路是我說的算,不著你說。”林夕落冷哼直言:“你若這番說辭,那索我也明擺著話告訴你,老太爺六十花甲前,各院子、園子的修繕全都由你擔了,你若覺不先付定銀就不肯做事,那你立馬卷了包袱滾蛋,我也要看你怎麽再回來求我。”
“離開林府,您能把我如何?”金四兒換了自稱,明擺著要翻臉,林夕落冷笑,“不信你試試?我從不自詡是個良善之人,落井下石、挖坑埋人的事,本姑娘做的出來。”
“你……”金四兒起站這正堂裏來回踱步,林夕落話語收攏回來:“……您是老夫人留下的人,在這府裏頭能直了腰,但如今老夫人過世了,老太爺念你的好,你旁日裏貪點兒銀子哄他兩句,也就睜眼閉眼算了,但你如若連老太爺的事都不給辦妥當了,這事可說不過去,金大管事,你可別烏站在豬上,看得見旁人黑,瞧不見自己黑,剛剛來時你罵的那些糙話,可別你自個兒上?”
林夕落瞧其一眼,嘲諷道:“……你一管事的娶了三房妻妾,六個通房,府裏的丫鬟你沾手的也有倆仨?們可都跟林府簽著契呢,你未跟林府簽過契,但總不願肚子裏懷的孩子生下就是奴才吧?”
金四兒隻覺額頭麻,心中悔矣,這哪是個及笄之年的姑娘?簡直是個閻王,怎比姨太太還難纏,他實在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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