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花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以后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前一刻還那麼怕蕭小大夫,轉頭就睡得四仰八叉。
“娃娃嘛,都是想一出是一出。”蕭崇笑得滿臉褶子,“外面風大,晚上還是讓小棠寶睡牛車里吧。”
“剛吐完,肚子別再著涼了。”
謝玲花著能把臉吹僵的寒風,從善如流地應下,“又要麻煩您老和蕭小大夫了。”
能讓兒舒服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無妨。”蕭昀舒避開謝玲花的手,先一步將程小棠抱起來,踩著小杌子平穩地上了牛車。
謝玲花下意識看向蕭崇,這還是蕭小大夫第一次跟說話。
“放心,我家小子會照顧好棠寶的。”蕭崇笑意更濃,擺手讓程大牛夫妻回去睡覺。
躲在角落看戲的程翠兒嘿嘿笑,不枉費打破頭搶到了接人的任務。
能看到曾經直接將堂弟從馬車扔出去的蕭昀舒,這麼細心地照顧娃娃,可比看幾個糟老頭子狗咬狗有趣得多。
蕭崇回歸,鬼現真,榆林村人都睡得踏實許多。
翌日清晨。
程小棠醒來發現自己又又又在牛車的小床里,心已經毫無波瀾。
心志再堅韌,也抵不過先天不足的。
等安定下來,一定要好好鍛煉,不求徒手打老虎,但求別再這麼嗜睡。
“喝藥。”蕭昀舒遞過一碗琥珀的水。
程小棠老實地接過來,仰頭就干。做好被苦到的心理準備,舌尖卻傳來一陣甜味,“蜂水?”
“不吃,就有糖水喝。”
“我會乖乖聽話噠。”程小棠態度端正地點頭。
蕭昀舒角微揚,程小棠的腦袋,細細的花苞頭,手不錯。
“蕭爺爺,棠寶醒了嗎?昨晚有沒有不舒服啊?”外面傳來程天壽碎碎念的聲音。
“四哥,我好啦!”程小棠響亮地應道,利索地跳下牛車。
一接到寒風,程小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臉上卻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空氣中的潤度變了!
程小棠人小臉,就算一路上沒怎麼吹過風,在沒有潤膏的況下,皮始終都干的。
因此對空氣中的水分,尤為敏。
“棠寶,快看天上!”程天壽抱起妹妹,指著遠一大片得很低的積雨云。
要下雨了!
所有人在心里都這麼想著,卻不敢說出口,生怕驚到天上的龍王。
他們已經兩年多沒見過下雨,都快忘了烏云、閃電、雷鳴是什麼樣子,雨水落到上是啥滋味。
求求老天爺,求求龍王爺,別把云收回去,下一場大大的雨吧!
只要下雨,就能有活路了。
榆林村人抑著激的心,連最呱噪的人都顧不上說話,埋頭向著有烏云的山林拼命趕路。
天黑得早,走到實在看不清路,隊伍才憾地停了下來。
晚上休息時,各家不約而同地選擇早睡早起。
蕭崇以“小孩不能淋雨”的理由,繼續讓程小棠睡在牛車里。
蕭昀舒沒有意見,老程家更不會反對,唯一想說點什麼的程小棠,沒有發言權。
不過也只是想第一時間雨水落下而已,能睡單人床,肯定比睡在爹娘中間當夾心餅干舒服。
又埋頭趕了兩天路,終于在抵達山林的傍晚,迎來了期盼已久的秋雨。
雨點起初很小,隨著寒風打在人的臉上,幾乎沒有覺。
糙的手掌到水時,村民們還以為是自己累出的汗水,或是太想下雨產生了幻覺。
接著,越來越大,噼里啪啦的聲音落在榆林村人的耳朵里,猶如天籟。
“下雨了!終于下雨了!!”
錢大壯驚喜地大喊大著,扯下擋風的頭巾,仰著腦袋,任由雨水沖刷著。
“老天保佑!咱們命不該絕啊!”
村長老淚縱橫,直接跪在了被雨水浸的土地上,對著天空磕頭。
兩年多的祈求,幾百里路的奔波困頓,無安家的迷茫絕,每天都在侵蝕著榆林村人的心。
此刻終于等到了從天上落下的雨,足以讓所有人為之痛哭流涕。
誰也顧不上被雨水打的服和行囊,或抱在一起,或跪地大哭,都盡地發泄著這些天的委屈和不安。
孩子們興地在雨里跑來跑去,拉車的牲口們都發出了暢快嘹亮的聲。
程小棠原本沒那麼激,已經攢了一萬多積分。無論遇到什麼極端況,都能保證家里人活下來。
然而過車窗,看到的不是雨,而是靠天吃飯的農民,終于得到上天庇佑的狂喜。
總是板著臉的又哭又笑,沉默寡言的二叔抱著爹爹嚎啕大哭;
就連娘都哭得癱在地,與四嬸互相攙扶著,毫不在意被泥水弄臟剛穿了沒幾天的服。
心中涌出一強烈的沖,讓程小棠也想沖進雨中,用表達對這場雨的謝。
再下大些,終結旱災吧!
“別。”
蕭昀舒拉住程小棠,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頂黑帷帽戴在頭上。
隨后慢條斯理地披上蓑,放下車凳,在雨幕中對程小棠張開手,“不準下地。”
在一百多號人激的哭聲、笑聲、祈福聲中,蕭昀舒的聲音依舊清冷平靜,卻著不容決絕的強勢。
程小棠張了張,只能憋出一個字,“哦。”
然后就被抱進蓑里,隔著帷帽的黑紗,看秋雨流無數道隙里,緩解著土地的干。
謝蕭昀舒的,已經完全沒有雨中狂奔的想法了。
“小棠寶,快回牛車里去,別凍著了!”
蕭崇緒激昂,在雨中暢快地跑了兩圈,扭頭就看到老實地被蕭昀舒抱著“賞雨”的程小棠,笑得差點腳底打。
但凡蕭崇的笑聲收斂點,程小棠都能當做是關心。
可惡,才不羨慕。
秋雨如霜,拍在臉上,誰冷誰知道。
“冷?”蕭昀舒覺到脖子被摟,垂眸問道。
是的,心很冷。
程小棠悶悶應道,“嗯,牛車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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