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 卻勝過千言萬語。
“我也不想與姐姐分開”,令顧舒容心中的不安定如塵沙一般崩塌潰散。
“阿遠。”頭髮哽,“你,說的可是真的?”
顧亭遠點點頭, 道:“真的。”
他是不想與姐姐分開的。
只是, 人長大了,婚姻嫁娶, 令他們很難再生活在一起。姐姐會有丈夫和子, 他也會有妻子和兒。彼此雖然脈相連,卻已經不再如從前, 是對方生命中的唯一。
“我努力讀書,就是想讓姐姐過得好一點。”顧亭遠繼續道, “姐姐過得好, 才最重要。”
前世,姐姐守着一個忘恩負義之人的婚約,英年早逝。對顧亭遠而言, 沒有什麼比姐姐活着、好好活着更重要。
嫁人?如果姐姐有心儀之人, 他會風風把嫁出去。如果沒有,那便不嫁,高興就好。
“阿遠, ”顧舒容道,“謝謝。”
心中所有的不安, 全散去了。只是, 很快又生出新的擔憂:“寶音, 會不會不喜歡?”
顧亭遠不敢打包票說, 寶音也很喜歡你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因爲, 前世沒有姐姐。
妻子和姐姐可能會有不愉快, 這真是令人幸福的煩憂,顧亭遠心想。
“我問問。”顧亭遠說。
顧舒容便有些愧疚:“要不,還是算了……”
“姐姐。”顧亭遠打斷,“我會解決此事。”
顧舒容怔怔地看着他,只見一向溫和的弟弟,此刻表嚴峻極了。
緩緩點了點頭。
“我給寶音做雙鞋去。”道,起出去了。
金橘跟着起來,抖了抖上的,追在後面出去了。
顧亭遠坐在屋裏,思考着這個前世沒有遇到的難題——他的妻子,可能並不喜歡跟他的姐姐生活在一起。
有什麼辦法能解決此事?
傍晚。
顧亭遠從鎮上回來,站在籬笆院外,道:“大娘。”
杜金花在院子裏餵,聞聲直起腰:“進來吧。”很快喂完,走到他跟前,打量着他抱着的紙包,“這又是啥?”
顧亭遠老實一笑:“糖炒栗子。給寶音買的。”
杜金花了,說道:“拿進去吧。”這人,三五不時就送吃食來。家寶丫兒是個吃貨不?
偏偏寶丫兒真是個饞貓兒,顧亭遠送吃的,的確送到心坎上。要裏子還是面子?杜金花想了想,還是要裏子吧。
陳寶音已經聽到靜,走進堂屋坐下。
顧亭遠已經打開紙包,仰頭衝笑:“我買了糖炒栗子。”喜歡吃糖炒栗子,他知道。
“嗯。”陳寶音手,拿過一粒,就開始剝。跟他,不用客氣。
顧亭遠的手更快些,很快就剝好一粒,遞到面前:“你吃,我剝。”
陳寶音擡頭,看他一眼,只見書生面含笑容,注視着,溫疏闊,如朗朗明月。
抿抿脣,微垂眼瞼,接過來:“他們又找你了?”
張管事等人的出現,本瞞不住,他們前腳進村,後腳村裏就傳開了。
顧亭遠點點頭:“是。”
陳寶音低垂眼睛,品嚐着甜糯的栗子,沒有問他,張管事等人都說了什麼。
“我沒吃虧。”等了片刻,顧亭遠覷着的神,忽然直膛,驕傲地說:“你放心,我不是容易被欺負的蛋,不會給你丟人!”
陳寶音心裏頓時一。
“我沒覺得你丟人。”看着他說,把手裏剛剝好的栗子,遞了過去,“辛苦你了。”
顧亭遠寵若驚,接過那顆栗子,都捨不得吃:“不辛苦,不辛苦。”
娶心儀之人,有點波折,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只是,旁人的波折應在岳家、名聲、敵等上面,而他的波折應在了淮侯府。
顧亭遠不在意這個。只要歡歡喜喜,心甘願,期待地嫁給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顧姐姐怎麼樣?”陳寶音說道,“你問出來了嗎?”
顧亭遠想了想,道:“問出來了。”
“什麼事?”陳寶音好奇道。
顧亭遠搖搖頭,飛快剝了顆栗子,遞過去:“你吃。”
撇撇,陳寶音接過來,不問了。
兩人說着閒話,分吃了半包栗子。
“咋還沒走?”杜金花從外面進來,“留下吃飯啊?”
顧亭遠很願意留下來吃飯,但姐姐還在家,他只得站起來:“不留了,謝謝大娘。”
“趁着天還沒黑,趕走吧。”杜金花便道,順手塞了他一把菜苗。
顧亭遠接過來:“那我走了,大娘。”
“走吧走吧。”杜金花擺擺手。
顧亭遠拿着一把菜苗,走在昏暗寂靜的小路上,秋風拂,帶來陣陣清爽,他角輕揚。
姐姐的事,其實不是難題。現在不想嫁人,是因爲沒有遇到心儀之人。等遇見了,就想嫁了。
他的姐姐,心地善良,溫賢惠,上輩子就足夠倒黴了,這一世總該好一些,不會再遇不到可託付終之人。
而如果真的運氣不好,始終沒有遇到心儀的人,以寶音的善良,也不會隨便把嫁出去。
在姐姐嫁出去之前,他們會生活在一起。他尊敬的姐姐,寶音也會很尊敬,就如同他尊敬岳母一般。他們是枕邊人,是姻緣註定的夫妻,他知道。
又想到剛纔,他跟寶音互相喂栗子,甜涌上心頭,顧亭遠的腳步都是輕飄的。
京城。
張管事回到府中,回稟了侯夫人。
當聽到“割舌頭”,侯夫人眉頭皺起,知道張管事誤會了的意思,對顧亭遠的態度不對。
但是聽完,對顧亭遠也有些不喜。這個年輕人,太過狂傲,以他的事作風,寶音嫁給他,遲早連累。
“三年之,必有災禍”。口中默唸,眉頭展開,連帶之前“淮侯府自難保”的擔憂都盡去。
只不過是一個酸腐書生,說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夫人,那書生……”張管事見久久不語,請示道:“如何置?”
侯夫人沒有立即回答。
想,本以爲顧亭遠是想借着寶音,攀上侯府。如今看來,他把侯府得罪的不輕,倒不像了。
他應當是喜歡寶音?寶音長得漂亮,在那種小地方,當是數一數二的,顧亭遠喜歡,不奇怪。
“打聽婚期了嗎?”問。
張管事立即回答:“打聽了,在二月初六。”
侯夫人皺眉。二月初六,剛好在春闈前。怕他萬一考中進士,悔婚不認?
“愚昧村婦!”不悅道。這個婚期,一看就是杜金花挑的,寶音不是這等行事做派。
急慌什麼?等他考完再婚,還能考驗他的人品,豈不一舉兩得?
有些生氣,膛微微起伏,想起顧亭遠的油鹽不進,又想起寶音也不聽話,不攥帕子,又鬆開,再攥,數次後道:“罷了。”
既然顧亭遠並非汲汲營營、心機深沉之輩,也不清楚侯府裏的事,便如此罷。
至於他子狂傲、易得罪人,這是寶音點頭的,勸過了,可是不聽,且隨罷。
侯府裏一堆事,侯夫人尚且管不過來。想起侯爺的遠親惹了司,求到府上避禍,頓時一陣頭疼。
“下去吧。”着太道。
張管事低頭道:“是,小的告退。”
此時,陳寶音已經決定進京。
告知了父母,陳寶音請二哥陪着,準備租輛馬車進京。家裏的騾車,要留着給大哥大嫂進鎮上做買賣。也是巧了,剛到鎮上,就遇到了趙文曲。
“陳姑娘。”迎面上,又不是不認識,趙文曲拱手道。
陳寶音還禮:“趙公子。”
“兩位來鎮上辦事?”趙文曲問了一句。
陳寶音點點頭:“去車馬行租馬車。”
“租馬車?”趙文曲訝道,“兩位要遠行嗎?”
“嗯。”陳寶音點頭,“去京城,辦點事。”
趙文曲思索了片刻,笑道:“以咱們的緣分,哪用你租馬車。”回頭吩咐,“去把家裏的馬車趕來,借與陳姑娘用。”
陳寶音驚訝道:“這,不好吧?”
趙文曲笑道:“有何不好?”他看上去跟之前不大一樣了,臉仍是那張臉,打扮仍舊是講究的,可是上那吊兒郎當的氣質不見了,看上去很像個一團和氣的富家子弟,“我欠陳姑娘一個人。”
當初趙老太太向陳寶音討主意,雖然是白紙黑字的易,但趙文曲清醒過來後,心裏對是激的。把他從泥沼裏撈出來,這是銀子無法買到的恩。
“趙公子客氣了。”陳寶音搖搖頭。
在春風樓吃了頓飯,是趙文曲做東,然後下樓,坐進馬車離去。
趙文曲還給他們配了個識路的車伕。如此,陳二郎不已,連連說他好話,最後才道:“王大哥,跟在趙公子邊的那個小公子,是什麼人啊?”
趙文曲邊,跟着一個六七歲的男,穿戴打扮都很講究,吃飯時也跟他們一起。
車伕道:“是我們大爺的兒子。”
嘶!
陳二郎鬆開車簾,退回車廂裏,低聲音對妹子說道:“那孩子,長得不像他啊!”
趙文曲有個兒子,母不詳,有人喊他野孩子,有人喊他私生子,是趙文曲在外面胡來的時候,不知道什麼人給他生的。
十里八鄉的都知道這事,陳二郎當然也聽說過。但是,他才知道那孩子長這樣!雖然很俊秀,但是一點兒也不像趙文曲!
“像娘吧。”陳寶音道。
再像孃的孩子,哪能一點都不像爹?陳二郎心裏同起來,卻道:“應該是了。”
次日,抵達京城。
陳寶音指路,讓車伕把馬車駕駛到淮侯府的側門外,停下來。
陳二郎先下車,陳寶音則在車中整理一番,才開車簾,走下馬車。
穿着當日離開侯府的那裳,臉容繃,下頜微擡,看上去就像一位驕矜高傲的千金小姐,高貴又陌生,令一旁好奇張的陳二郎看到,都不敢認了。
眼睜睜看着這個酷似妹妹的,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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