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宋弗被請到了隔壁的側殿。

宋弗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宮替拆下發飾。

很快，隔間的沐浴也準備好了。

椒房殿是空殿，無人居住，能在那麼短的時間準備好這些，可見皇后對李元漼的上心。

宋弗了裳，走進浴桶。

宮要過來的時候，宋弗出聲：

“你們退下吧，在外頭候著，本宮沐浴，不喜人伺候。”

宮面面相覷：“是。”

宮退下，沒有上前，但是也沒有離開，在門口候著。

皇后娘娘的特意囑咐，一定要看好了，們不敢有半分懈怠。

宋弗靠著浴桶，抬頭看向屋頂，目平靜。

有風不知道從哪里吹來，把桌子上的燭吹得來回搖曳。

頭頂的輕紗，也看著明明滅滅。

椒房殿久不住人，這輕紗是在屏風上臨時搭的。

有些簡陋，但看在宋弗眼里，有些別樣的。

閉上眼睛，腦中出現皇后說的那句：陪葬。

在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飛快琢磨著的辦法。

待把所有的可能都預想了一遍的時候，做了決定：

就這麼離開吧。

也好的。

辦法有，卻不能用。

這一生，是來的。

活到現在，確實有些憾，但是，人生哪有圓滿。

想要做的事，已經做到了八。

知足了。

的眼眶微，想到了陸涼川。

想到了陸涼川說了好多次的那句：宋弗，你等我回來。

還有他信里的那句：宋弗，保護好自己……

宋弗眼眶發熱，一滴清淚從眼角落下來。

從來不是脆弱的人，也從不喊苦喊累喊疼，但現在，是真的……

有一些難。

知道陸涼川在宮中安排有人，可以讓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宮中。

也有明正大困的辦法。

無論哪一種，都能讓逃過今夜的死局。

也無論哪一種，都會讓和陸涼川的關系越來越。

這是不對的。

陸涼川對的心意，昭昭朗朗。

可以忽視，卻不能否認。

趁著他現在沒有陷得太深，趁著現在有機會，就讓一切結束吧。

陸涼川有他的路要走，也有的路要走。

不過是把一年之期提前了，換陸涼川后半生的平和幸福……

值得。

這大概，就是的宿命。

但是這一回，可以從容赴死。

確確實實有一些累了。

能護著陸涼川走到現在這個局面，已經很滿意。

若能多走一段時間，那是恩賜，若不能，那便緣盡于此。

只是，若自己還能夠走下去，也不愿意和陸涼川有太多的集。

字一字，殺人于無形，宋弗是明白的。

希在乎的人，能好好的。

更希他們都能平平安安幸福才好。

若自己的存在，沒有讓一切越變越好，死亡，也許是一件好事。

陸府，裴佑年收到了從宮中來的消息，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面無比凝重。

他略微想了想，馬上來了人，吩咐下去：

“用宮中所有力量，務必保證太子妃的安全，送太子妃出宮……”

裴佑年吩咐完，又讓人傳了信去邊境，這麼大的事，得讓大哥知道。

他看著底下人出去，焦急的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大哥走的時候，耳提面命的囑咐了許多次：

太子妃是最重要的。

如果太子妃遇到危險，不計任何代價護住太子妃。

他能覺得出來，對于大哥來說，太子妃不僅僅是一位幕僚那麼簡單。

若是太子妃有事，他不敢想象自家大哥會如何。

除開自家大哥對太子妃的心思，他本也不希太子妃出事的。

這些日子以來，太子妃為他們做了多事，他都看在眼里。

可以說，沒有太子妃，就沒有現在的局面，哪怕有，也絕對沒有那麼順利。

站在他的立場，他都十分恩太子妃。

現在，太子妃有難，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裴佑年想了一會，雖然吩咐了下去，但是還是不放心。

他悄悄的出門，往城南別院而去，這種事，還得找楚先生商量一二。

只有兩個時辰，一刻也不能浪費。

夜，城門閉。

一只信鴿由北城門飛出城外，飛到了城外一的暗哨。

暗的人打開信看過，而后，從黑暗中沖出一匹馬，疾馳而出，往邊境的方向而去。

宮中。

太子薨了的消息，原本皇帝還準備瞞住，但是不知道是誰，早把消息傳了出去。

現在，在宣德殿參加宮宴的大臣，幾乎都知道了。

雖然他發言下了命令，不許大家傳，但是，那麼大的事，那麼多人看見，鐵定瞞不住。

皇帝原本還想著是不是能把這個消息捂住，明日一早，直接造太子離開京城的假像，便還算是能利用一番。

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還沒開始，直接就破碎了。

也是，這本來就是對方的手筆，必然是不會讓他鉆一點空子的。

此時，宣德殿。

大臣們都準備離開，宮中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哪里還舉辦得下去。

但是，離開之前，皇后和李元齊分別來問了一次話。

自然是沒有問出什麼的，這會，大臣們都陸陸續續的出了宮。

宮中的戒備更森嚴了幾分。

書房里。

皇帝沒有半分睡意，聽著底下的人，稟報各自收到的消息。

李元齊那邊，正在抓刺客，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

皇后那邊也在查，而且曹太傅也了宮。

這一回，皇帝沒有攔著皇后。

在他看來，事是大周太子做的，他們算是同仇敵愾。

皇后愿意查就讓查，若能查出些什麼來，對們也有幫助。

此時的他，萬萬想不到，皇后查出來的東西，跟他以為的，完全不一樣。

長樂宮。

皇后和曹太傅分坐一側。

曹太傅年過六十，一太傅服，束發是典型的讀書人裝束，面卻看起來有些嚴肅，就像學堂里最嚴厲的夫子。

皇后一一找人來問話，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力求差出真相。

當查到說齊王的暗衛，在太子出事之前進了椒房殿，而且在太子出事前有人見到過，就在能對太子手的位置時，皇后當即把那個區域的侍衛都傳了過來。

況屬實。

而且還查到：太子刺殺事發生，皇帝讓齊王徹查，齊王親自放走了自己的侍衛，名正言順。

而現在，林軍在找的所謂刺客，本毫無蹤影。

順著這條線，皇后把這件事查了個清楚明白，每一個結果，都表明前面的猜測沒有錯，殺害李元漼的，就是李元齊。

到這里，事已經很清楚了。

李元齊想要殺李元漼，在李元漼去了椒房殿后，自己派了人，悄悄的去了椒房殿的暗，對李元漼放了冷箭，導致李元漼殞命。

而后，他把這一切推到大周太子的上，讓皇帝把這件事的理權給他，他再名正言順的放掉自己的侍衛。

看起來計謀并不高明，卻得了天時地利，又乘了自己設計他和宋弗的東風，勝在有效，一擊必中。

皇后一掌狠狠的打在桌子上，長長的指甲被桌角刮斷也渾然不覺。

一側，曹太傅坐著聽底下人來報說的話，亦是臉不好。

他看向皇后，只聽皇后大喝一聲：

“太子薨了，明日必上朝，明日本宮也一起去朝堂，必要皇上給太子一個公道。”

曹太傅心中一凜：“皇后，稍安勿躁。”

皇后一臉悲痛看向曹太傅：

“父親要我如何稍安勿躁，催兒死了，我為他討個公道也不行？”

曹太傅：“就因為漼兒不在了，所以我們更應該謹言慎行，為活著的人做打算。”

皇后頓住，看向曹太傅，一臉痛心的表。

知道曹太后在擔憂什麼。

太子薨了，但曹家還活著，如果明日真的上了大殿，讓皇帝難堪，皇帝必定不會放過曹家。

而且，現在宮中只有李元齊一個皇子，皇帝無論如何也會保他。

那樣做，無異于就是跟皇帝攤牌，迫皇帝。

一鬧，皇帝礙著滿朝文武，會罰李元齊，但不會重罰，而會重拿輕放。

“父親，難道漼兒就這麼死了嗎？”

曹太傅：“技不如人就要認。”

皇后又落了兩行淚，一臉不甘：

“父親以為曹家毫無作，齊王上位就能放過我？就能放過曹家？

“不可能的，哪怕我們現在不反抗，齊王上位，也絕對沒有曹家的生存之地。”

說到這個，曹太傅面凝重。

皇后說得對，若李元齊上位，不會放過曹家。

但是現在，他們也不能拿這一點就去迫皇上，讓皇上給太子一個公道。

太子已經死了，作為皇帝自然要顧全大局，他們不能讓皇帝，在一個活著的皇子，和一個死去的皇子之間做比較。

更何況，死去的這個，還是不寵的皇子。

不用想他都知道結果是什麼。

皇帝一定會選擇李元齊，要不然也沒有讓李元漼去邊境這件事。

曹太傅看向皇后，語氣告誡：

“皇后稍安勿躁，皇家本沒有公平可言，你在宮中多年，不會連這一點道理都不明白。”

聽到這里，皇后淚如雨下。

明白，就是太明白了，便越發覺得皇家的涼薄和無。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殺人兇手逍遙法外，而我們什麼都不能做，父親讓我以后如何在黃泉之下去見漼兒，他會不會怪我？不能替他報仇雪恨……”

曹太傅面冷靜。

“皇后要知道，現在我們查到的一切都只是侍衛們的口頭之言，并沒有實證，比如兇，比如有人親眼看到了齊王的暗衛手，而不是只見到齊王的暗衛在那四周出現，這些都是極易被人反駁的點。

“齊王既然做了，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們現在只有這些猜測和旁言，本沒有多大的作用。

“眼下的況，別說我們只有那麼一點點猜測的證據，哪怕我們有實證，皇上也不會發落了齊王。”

皇后聽著，再忍不住大哭起來，無法接這樣的結局。

曹太傅坐在一側，一言不發。

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對于曹家來說，也是極大的。

這些年來，為了太子李元漼，曹家是有多低調就多低調，府中的子孫都是在一些無關要的位置，生怕被皇帝忌憚外戚干政。

但現在，太子一死，他們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

皇帝冷無，本看不到曹家的付出，眼下太子一出事，曹家就十分被了。

皇后抬起頭來，面依舊悲痛，語氣卻是無比憤恨：

“那我們便去投靠大周太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李元齊得了逞。

“他以為殺了漼兒便萬事大吉，絕對不可能。

“他越想要什麼，本宮便越要把他想要的都摧毀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皇后激得咬牙切齒。

曹太傅聽到這些話，眉頭深皺，卻沒有答話。

皇后見曹太傅猶豫，急切道：

“父親還在猶豫什麼，李元齊上位，曹家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投靠大周太子，還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投靠大周太子，曹家才能有生路。”

皇后十分清楚自己的父親最在乎什麼，這個時候要讓曹太傅答應，自然是要往他的心窩子里。

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娘家，去幫自己兒子的殺人兇手。

寧愿自己死，也絕對不放李元齊。

曹太傅眉頭越皺越。

這一點，他自然也是想過的，但是卻不敢輕易做決定。

當初，大周先皇和大魏皇帝，都是他的學生。

他為了曹家的榮華富貴，在大周先皇死后，第一個出來公開支持了大魏皇帝，已然被擁護大周的舊臣脊梁骨。

現在他又想回去投靠大周太子，就怕大周太子不領他這個。

誠然，對于曹家來說，最好的路是投靠大周太子。

但問題時，他不知道大周太子對于曹家是什麼態度。

若大周太子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那他還不如幫大魏朝廷，為曹家的未來孤注一擲賭一把。

這一次選擇，曹太傅陷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