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正烈，將空氣都烘烤得有些扭曲。

即便有微風拂過，帶來的也不是涼意，而是令人窒息的熱氣。

一道撐著澹黃紙傘的窈窕影，就在此時出現在了清風觀門前。

守在那里的道熱得滿頭大汗，快步迎上前來，詢問這位客的來意。

不久后，黎焜裹著棉急匆匆趕來，親自將子迎進觀。

在赤練仙子來襲一戰后，白翠樓還未修繕完畢。

所以他便將待客地點選在了青麟殿。

一來這里幽靜雅致，適合流詳談，二來殿名青麟，與青麟山上元一道門遙相呼應，也算是一種關于份地位的無聲宣告。

衛韜剛剛吃過午飯，正準備繼續研究推演從五轉到六轉可能面對的難關。

忽然院門被敲響。

一個道滿頭大汗站在外面。

“衛執事，觀主讓您現在去一趟青麟殿。”

衛韜打開門，“觀主有說是什麼事嗎？”

道躬一禮，湊近些低聲音道，“回執事，觀主讓您提前準備一下，一會兒可能會有人問起赤練仙子和墨香樓的事。”

“是監武司的人來了？”

衛韜微微皺眉，語氣稍顯驚訝。

道回道，“觀主和弟子說的是朝廷下來的陸貴人，是不是監武司的差，他老人家沒有明說。”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衛韜回到屋，找到幾乎從來沒有穿過的道袍，再戴上都要積灰的冠冕，跟在小道的后面出了院門，朝著青麟殿的方向快步而去。

他也是沒有想到，陸止荷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昨天才剛剛應付走了前來打探消息的珞水城賀總捕頭，今天這位正主便直接殺到了門前，兩者的時間間隔甚至還不到一天。

不多時，衛韜步青麟殿。

便見到了那個巧笑倩兮、目盼兮的年輕子。

正和黎觀主相對而坐，品茗閑談。

穿著一襲澹黃，形纖細修長，挽在腦后的長發竟然不是純黑，而是帶著澹澹的橙，看上去給人一種明溫暖的覺。

“這位便是本觀衛鎮守。”

黎焜微笑起，作著介紹，“衛執事年有為，加本觀數月時間，便已經屢立奇功。

不僅觀弟子盡皆敬服，就算是在青麟山上，也是頗得諸位院主長老的青睞，作為重點人才大力培養。”

他面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說著。

黃子看向剛剛進殿的衛韜，眼中波閃，

黎焜朝著衛韜一招手，“衛師弟，這位便是監武司陸觀察使，此次專程過來了解關于赤練仙子和墨香樓作等況。

你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經歷，或許陸觀察使就能從中尋找到有價值的信息線索。”

“貧道見過陸觀察使。”

衛韜上前一步，深施一禮。

陸止荷起還禮。

面帶微笑，語氣和，“衛執事不必多禮，雖然現在我在衙門，你在教門，但我也算是教門出，大家算是同門兄弟姐妹，莫要搞得太過生分。”

早有機敏伶俐的道進來，給三人上了新的茶點，然后悄無聲息離開，輕輕關上了殿門。

半個時辰后。

陸止荷緩緩步出清風觀。

在石階上停下腳步，微微躬一禮，“一番長談，獲益頗多，小子深不虛此行，還要多謝兩位不吝賜教，讓我對將要面臨的勢有了一個深的了解。”

黎焜滿面笑容，稽首還禮，“陸觀察使若有疑，可隨時遣人前來問詢，老道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天氣炎熱，黎觀主、衛執事還請留步，待到一切安定之后，我再擺下席面，請兩位前去赴宴。”

打開遮的紙傘，緩緩轉離開。

纖細窈窕的影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視線盡頭。

“黎師兄，你怎麼看？”

道觀門前，衛韜收回目，狀似無意般問道。

黎焜拈著頜下一縷胡須，語氣有些疑，“倒是個溫婉似水、不驕不躁的格，和傳聞中的描述很有些不符。”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我們只是和初次接，也不能直接就下了定論。”

衛韜點點頭，又問道，“以黎師兄的眼，能不能看出的實力層次如何？”

黎焜眉頭皺起，沉默許久，終究是搖了搖頭，“看不出來，給我的覺很奇怪，甚至無法看出修行玄武真解的痕跡，或許只有親眼看到出手，才能略知一二。”

“衛師弟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衛韜嘆了口氣，“連師兄都沒有發現，我自然更是看不出來什麼。”

將黎焜送到住，衛韜一個人沿著綠蔭小徑緩步而行。

不斷有路過的道士躬行禮，他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一直在低頭思索著什麼。

剛才青麟殿一番談，陸止荷給他的覺同樣很奇怪。

詭異的是，這種奇怪的主要源頭，竟然是某種親切的覺。

就仿佛是在的上，有著讓他到親近的特質。

這種覺若若現，模模湖湖。

一旦他想要仔細知，卻又消失不見，無法得見真。

衛韜默默思索，繞行一圈，回到綠竹苑。

很快凝神靜氣，將心思繼續投到如何踏氣六轉的推演之中。

……………………

一輛馬車緩緩減速，停靠在一棟威嚴肅穆的門樓前。

車簾掀開，從里面下來一個面白無須，著澹紫的中年男子。

他抬頭看了看高大聳立的門樓，目落在那只筆跡雄渾的牌匾上面，眼神變幻不定。

門前還有兩尊碩大的獅虎凋塑，張牙舞爪，模樣猙獰。

這里便是珞水城監武司的駐地。

大周太祖立國之后，專門建立了兩個機構，用來監視掌控天下武夫。

一為巡禮司。

主要負責署理教門七宗相關事宜。

第二便是監武司。

主要所做的工作便是稽查抓捕犯事的武者。

此機構原屬于六扇門的一個分支。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漸漸從六扇門獨立出來，就像是一頭迅勐生長發育的巨，將角延到了江湖的諸多方面。

雖然按照慣例還在借用六扇門的殼子行事，但其權勢卻早已遠遠超出六扇門的控制。

直至三十年前的青蓮教突然出世。

監武司遭到重創，不知多高手殞命在與青蓮教徒的戰斗之中。

此后又經過半甲子時間的休養生息，才又漸漸恢復了幾分元氣。

中年男子收斂思緒，緩緩踏進大門。

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走說話，幾乎不見一活氣。

他腳步不停，一路向前。

很快穿過前面大堂，來到后面第二重院子。

就在此時表變化，堆滿笑容，輕輕敲響了那扇半掩的木門。

片刻后，一陣腳步聲從院響起。

吱呀一聲輕響。

看上去有些陳舊的木門被打開一道隙。

一個材高大的布老者從里面出來，“賀捕頭來得時間剛好，小姐午睡已經起，正在里面翻閱邸報。”

賀捕頭躬行禮，滿臉笑容，“陸前輩，在下聽聞陸小姐喜歡喝茶，就專門去尋了一些雨后新茶，又準備了一套青玉茶，可以給陸小姐拿來泡茶。”

停頓一下，他從袖中悄然出一尊澤金黃的勐虎凋塑，笑容愈發濃郁。

“還有這尊勐虎下山的黃金凋像，放到小人那里也不懂得欣賞，反倒是浪費了那位老匠人的手藝，這不是聽說陸前輩喜歡虎凋，就正好趁著這次送了過來。”

布老者低頭看看他手里的東西，微微點了點頭，“你倒是有心了，進來吧。”

“這邊走，小姐剛剛睡醒，心還算不錯，你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布老者引著賀捕頭，一路穿過小院，又沿著長長的走廊拐過一段距離。

最后在一間古樸典雅的房舍前停下腳步。

門并沒有關。

里面端坐著一個黃子，正在一邊喝茶，一邊翻看著面前的紙張。

在的斜斜照耀下，的發折出些許澹澹的橙，像極了剛剛顯現的朝霞。

“賀雙粼拜見陸小姐。”賀捕頭在屋外停下腳步，雙手抱拳深深一禮。

不管是陸止荷京城監武司的職，還是為皇后族親的關系，他都必須保持絕對恭敬，不敢有一一毫的逾越之舉。

“人都說北邊的齊漠兩州算是苦寒之地，我此次過來走了一走，看了一看。

雖說和中原京城無法相比，但也還算可以，并沒有他們說的那般不堪。”

陸止荷放下手中邸報，似笑非笑說道，“不說別的，就單看賀捕頭腰懸的玉佩，就能知道這里的收不菲，甚至比京城的捕快還要高上一些。”

“陸小姐恕罪，屬下此次過來，生怕穿戴污濁讓小姐不喜，所以才將祖傳下來的老家地翻了出來。”

賀捕頭眼睛垂向地面，語氣變得愈發恭敬。

“算了，我就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那麼張。”

陸止荷澹澹笑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我這次你過來，主要是聽一下，你前期所做的準備工作，現在進行如何了？”

“回陸小姐，屬下前面詳細調查了墨香樓在本地的底，他們的主要據點在城城外一共有四個。

分別是珞水河畔的費家，城外田莊的邱家，還有一戶不知道主人的宅院。

除此之外，在珞水城向南數十里外，還有當年朝廷叛賊桂書彷的一座莊園……”

賀捕頭從懷中取出一疊寫滿了字的紙簽，給旁的布老者，再由他送進屋。

陸止荷放下邸報，仔細閱讀著紙上所寫的容，同時還在認真傾聽門外賀捕頭的講述。

片刻后，忽然微微皺眉。

打斷了賀捕頭的話，出一纖細如玉的手指，在好幾張紙的不同位置緩緩做出標記。

“我記得清風觀是元一道的外門道觀，那麼這里面的鎮守執事，一般都是由武力高強者擔任，不然便很難震懾住一方地面。”

停頓一下，再開口時聲調微微起了些許變化。“但按照你這上面的描述，此人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執事而已。

竟然就能連挑了桂家莊園、邱家田莊兩墨香樓據點，實在是令人有些驚訝詫異。”

說到此，陸止荷發出幽幽嘆息，“紅燈天照、墨香筆引，這兩個新出現的勢力，便是和三十年前蒼生的青蓮妖教有很大關系，本就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江湖幫派組織。”

“還有你在里面提到的赤練仙子，紅名錄排名第十四的兇人，竟然了清風觀后毫無所獲，被殺得倉皇而走，直到現在都蹤跡全無……”

“所以說，賀捕頭你這次送過來的報看似詳細，卻是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該重點突出的人，并沒有真正重點突出出來，有些該詳細描述的事，同樣寫得模模湖湖。

雖說不算一筆帶過，但能從里面找出來的有效信息卻并不算多，你為一城六扇門總捕頭，事做這樣實在是有些不太應該。”

門外，賀捕頭后背已經現汗水。

也不由得向下躬得更低。

“這些收集來的報，賀捕頭你真的仔細看過，并且認真思考過了麼？

還有黎焜老道和執事衛韜，你又究竟了解多，甚至所了解到的況，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又是假的？”

陸止荷收斂笑容，聲音冷了下來。

賀捕頭口中發苦，念頭電閃，最后將心一橫，勐地咬牙道。

“屬下，屬下認真看過，也前后對照思考過，里面或許確實有所疏住。

不過兩人是元一道外門觀主和鎮守執事，并非是那些無無底的普通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