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和君澤的眉峰都上了許多愁。

二人陷沉默，這是至關重要的時候，是決定未來命運的時候，甚至是一招定生死的時候。

王丞相傾盡全力，他們蓄勢待發。

李平前往西北，君澤以病重為由拖延，已然是棋差一招。只能憑借手中兵馬，與王丞相正面鋒，用實力拼個你死我活。

可人算不如天算啊...

西戎可汗竟在這個時候病重，意圖傳位給勇猛好戰的烏赤王子。

二十多年了，西戎狼子野心何曾滅過？

他們彎曲膝蓋，臣服于大禹朝二十多年，早就對大禹朝垂涎三尺，奈何沒有足夠的實力，只能收斂爪牙。

大禹朝太平太久了，許多人都忘了邊關曾掀起的腥風雨。

忘了曾經的西戎人是如何殘忍屠城，如何燒殺搶掠，如何奴役大禹人。

文秀幾次冒著生命危險給顧玉傳消息，顧玉心里清楚，西戎的實力雖然不及二十多年前，險些踏破落日關，可是絕對不容小覷。

畢竟現在的西北邊防不是二十多年前，父親用命守護著的西北邊防了。

皇權更迭異常兇險，若是等到京都塵埃落定，勝負已分，西戎人恐怕早已攻破落日關，一路南下。

他們進來容易，再趕他們回去就難上加難，到時城池被西戎的鐵騎踐踏，百姓水深火熱，后果不堪設想。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顧玉和君澤都在心里升起這個念頭，卻都沒有開口。

兇險悄然到來，他們都知道，君澤一旦去了西北，顧玉將在京都孤軍戰，會遇見什麼，能否抵王丞相和世家，都是未知。

顧玉若是敗了，哪怕君澤抵擋了西戎的鐵騎，功之后，也難逃英雄末路的命運。

可是他們不能放任不管。

顧玉的父親為了抵抗西戎，死守落日關，顧家軍銳全軍覆沒。

君澤為大禹朝皇親國戚，父親也是征戰一方的英雄，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們都不是為了皇位，就無視黎民之人。

李平已經起程，他帶的九萬朝廷軍可以制住鄭都督的蠢蠢，卻不住西戎的虎視眈眈。

百里青兒子宮，留在京都保皇已定局。

朝中其余武將，要麼經驗不足，要麼懷有私心，要麼不及君澤。

邊關這一趟，是不得不去。

前路艱且險，他們又都放不下彼此。

一張紙條在君澤手中被了團，因為手心的汗微微發。

房間里只有爐火噼啪的響，彼此的呼吸都刻意放緩。

直到蠟燭忽然炸起一朵燈花，房間驟明驟暗，他們才反應過來。

“沒關系，事還沒那麼糟。”

君澤本想故作輕松說句話打破沉默，奈何病中虛弱，平白失了底氣。

熏黃的燈在墻上映上了顧玉影，輕聲道：“你去吧，京都有我，你放心。”

君澤抓著顧玉微涼的手，他放心不下。

卻不得不走。

君澤有千言萬語，卻只能凝結一句：“對不起。”

顧玉深吸一口氣：“說什麼對不起？你要是不去，我還要罵你呢！”

說這話時，顧玉心中的酸涌上眼眶，但就這麼哭了實在丟丑。

眨了眨眼，不知是在安君澤還是在安自己，也道：“沒關系，事還沒那麼糟。”

只能拼命想些正事，來下即將分別的愁緒和對未來的惶恐不安。

“文秀在西戎，會協助烏丹王子爭奪可汗之位，為我們拖延時間。”

“西戎可汗病膏肓，但還有幾天活頭，就算真是烏赤王子繼位，他穩住西戎局勢，整兵進攻也需要時間。”

“你這兩天快把病養好，盡快起程，到了西北，先別忙著懲治貪腐，先攘外，再安。”

“你雖然走了，但是長公主還在。”

“雖然長公主比不得先帝去時的風，但脈純正，一些老臣定然還記得多年前參政時的手腕。”

“再不濟，還有六皇子，等你平安歸來，當一回臣賊子又有何妨？”

顧玉絮絮叨叨說著，君澤安安靜靜聽著。

等說完，再無可說之時，君澤才開了口。

“我帶走六萬人，二叔會留在京都，率領君家剩下的兵馬配合你。”

“君家上下人手，隨你調。”

“我娘經歷過一次宮變，宮里還有太后和皇貴妃相助，不會給你拖后。”

“你千萬不要以涉險，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最后一敗涂地，你也要保全自己。”

君澤知道顧玉喜歡鋌而走險，可是他不在顧玉邊，看不住顧玉，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復著。

大概是離別在即，顧玉終于說了句話：“你放心，我不會冒險，我還要等你回來。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一向伶牙俐齒的君澤也有許多意繾綣的話要說，卻因為重重力，堵在心口。

顧玉繼續道：“你自己也是，不要以涉險。”

“西戎人兇猛，烏赤王子不可小覷，烏丹王子雖然喜中原文化，但他還是西戎人，若他利用文秀與你通信，你不可盡信。”

“還有鄭都督，他和王丞相已有反心，你在前面征戰，千萬要小心鄭都督在背后放冷箭。”

“...”

二人圍在一起說了許多話，道不盡的相思別離苦。

相的時間屈指可數，君澤不舍得浪費，可因為風寒嚴重，再也撐不住了。

君澤最后道：“你放心，你父親拼死守護的落日關，我也定能守好。”

冬末的寒風呼嘯，房間里的竊竊私語漸漸小了。

顧玉沒有留在長公主府，頂著寒風回到鎮國公府。

走到了祠堂，看著祠堂里掛著的顧家軍的軍旗，上面的赤紅火眼審視著顧玉，顧玉也審視著它。

“父親，西戎人或將卷土重來，哪怕落日關一役慘烈，你定然也不希西戎的鐵騎踏上這片土地。”

“父親，你若在天有靈，你保佑大禹朝，保佑西北，保佑落日關...保佑他。”

顧玉摘下顧家軍的軍旗，小心折好。

從祠堂出來后，顧玉將平沙喚來，把顧家軍旗給平沙。

“召集與西戎人有戰經驗的顧家軍，暗中前往邊關，不論年齡，只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