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城屋子九千九百九十九。

某僻靜荒涼的宮宇外的橫座下，挨揍的十三殿下抱著一條膝一臉氣，聽著有人來的聲音眸子一凌。

他回眸見著拎著傘出現的李明薇，微微目變的錯愕，而后偏過頭哼了一聲，不滿極了地說：“騙我挨打，怎麼，還想把我騙回去繼續挨了。”

“你不該挨？這些日子為著找你，還有藏你丟了的像惜，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找你，你可曉得找的多難？”李明薇看他，“你母妃下手能多重，把你打的竄？什麼氣。”

屁大的點不如意就跑，沈簡是怎麼教導他的。

李明啟盯著李明薇說：“才不敢打我臉，你以為誰都是你，甩手就敢朝我臉上招呼的？你換個人來試試，我摁不死他。”

李明薇哦了一聲，“那看來你同那個冬驛的關系不錯。”

“繞我，你是你，別人是別人。”李明啟靠著柱子看屋檐下落下的雨幕，長臂出去抓雨，仰起頭嘆了口氣。

李明薇難得摒棄風度，抬腳輕輕踹了他一下，盯著他玩雨的手。

李明啟臉見的不高興，還是把手乖乖收了回來，小聲氣抱怨，“日這樣不許那個不行這樣不對……”

李明薇全當沒聽見，李明啟笑了下，“你怎麼次次都能把我找出來的。”

李明薇站在他跟前說：“找你，誰能把你找得出來，你自己告訴我的，屁大的點事都要鬧我幾場。”

“是嗎？”李明啟聽出這話說的是他小時候，不過他對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著指流淌下去的雨水，而后他看向李明薇，“我就記得你那不耐心的臉上，對著我就是一個大大滾字。”

“你若記得你是個什麼德行，能把自己臊的挖坑埋起來，我都替你臊得慌。”冷風拂面來，李明薇拿著傘了人，“走了，回去了，父皇在數你的錢。”

李明啟仰頭嘆了口氣，甩了下掌心的水，“走吧。”他起拿了李明薇的傘，看李明薇腦袋上沾著細細的雨滴珠子，拿著袖給他，又問，“你怎麼進來的。”

李明薇揚起下看他，才發覺李明啟又冒個子了，所以這季的廷新制的裳又要浪費了？

“問你話呢？”李明啟輕推了下他的腦袋。

李明薇說：“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怎麼進來的。”

李明啟笑了起來，他挑眉帶著邪氣，“我鉆的狗。”

李明薇：……

真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挨人嫌棄和暴打。

李明啟覺得他好笑，看側跟著他的人，著急促的雨幕，“我也記不清什麼時候發現的這里，反正沒人知道這里，每次我不高興就朝這里來，自己呆一會舒服的。”

李明薇輕聲說：“這里是前朝一位犯事太妃的居所，因著晦氣一直大鎖封閉著的。”

次次翻墻抓人，翻的他都想把這里推平了，這點小權利他還是有的，不過一想李明啟喜歡呆，那就留著吧，省的又找不到了。

李明薇又說：“那些錢，你要用來做什麼？”

一萬兩銀子，在這世間能干的事太多了，更不要說李明啟賭錢一把好手，被阮今朝帶著玩了這幾年，那賭錢手段是個絕。

李明啟要喜歡吃喝票他都認了，這人敢跑出去大賭，他絕對親自砍手，砍廢了他養一輩子都行。

李明啟開了傘，帶著李明薇走在雨中，李明薇見朝他這頭傾斜的傘，抬手扶正。

“給個面子，我慘點，一會兒父皇也罵我。”李明啟拿開李明薇手，直接牽在手中，著雨幕，才緩聲說：“那錢，是我存給你的。”

李明薇偏頭看他：“存給我的？”

李明啟低低嗯了一聲，“你不記得了，我以前讓你陪我玩，你說我陪你玩又沒錢，我問你一個月父皇給你多銀子，你說一萬兩，一萬兩，那是多個銅板，把我嚇得指頭都不會掰了。”

李明薇腳步微頓，李明啟拉著他超前走，失笑說，“我真的攢了好久好久。”

說著，李明啟的聲音漸漸小了很多，急促的雨落都能掩蓋的聲響，到底被李明薇聽的清清楚楚。

“可我后面就明白了，你就是難得陪我玩，不過是個讓我滾遠點的借口，原本我就要存滿了，只是你母妃沒有了，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存滿了。”

李明薇徹底呆住了。

李明啟不再說話了，著傘柄超前走，李明薇覺拉著他的手松開了，下意思握住。

他都不記得說過這句話。

他以前很忙，李明啟又死盯著他粘，走一步粘一步，他和李明啟年歲差了一大截，他咿咿呀呀走不穩時，他已是要游走權貴朝臣中應付往來的了。

偏偏李明啟見天就在眼等著他回去鬧，許多時候他已是拖著支的陪他玩了，到底他也是人，也會累的，李明啟小時候能哭能鬧能嚎，他簡直吃不消。

李明薇想到那些度極大的銅板，還有些帶著銅銹的。

淑妃喪禮結束那日，他對著李明啟說的話都他都一腦的想了起來。

——“李明啟，這輩子，你都別在出現在我眼前了，你不再是我弟弟了，我們兄弟從此恩斷義絕。”

——“滾，你給我滾！滾的遠遠的！”

——“看著你，我就會想起，我怎麼會為了你這種人，放棄了我母妃！我的母妃只有我！”

——“這個京城，日后你就沒有我李明薇！”

天爺，他當時怎麼會對李明啟說出這種話的。

他腦子中全是李明啟靠著阮今朝嚎啕大哭的場景，還有沈簡被他氣得眼眶發紅，聲聲替李明啟鳴不平，大鵝叉腰高聲喚的罵街架勢。

李明薇頓時無力起來，握住李明啟的手略微微開始松開，李明啟低低笑，“看吧，你總是不要我。”

他反手握住李明薇要松開的手，“走了，不是要帶我回去嗎？”他說，“告訴你，你能找到我，是我讓你找得到，你要真把我惹火了，我讓你把大宜翻個底朝天都抓不到我。”

李明薇哦了一聲，表示說：“那我也可以這樣。”

李明啟氣得牙牙，恨聲說：“你試試，給你斷了。”

李明啟翻墻先出去，看利落而下的李明薇笑笑，發自心喲喂了一聲，“十一殿下手可以的很呢，瞧著細條條的，倒還真是個文武全才了，改日賞臉你我過過招，如果你沒空搭理我，就算了。”

李明薇抖著擺，似想罵他，抿半晌才說：“學武不是用來打人的。”

李明啟哼了聲，滿不在乎，“學武不打人，學來做什麼，我就是用來打人的，誰惹我，我打誰，我看誰不順眼也打，看我不順眼，那來打我啊，來打死我啊。”

李明薇不想和他說了。

教不聽的東西，沈簡怎麼還沒被他氣死，活該被阮今朝拳打腳踢。

天上驚雷滾滾，地上的雨珠都混了小溪。

李明啟攬著李明薇的肩頭，大風帶著雨迎面刮了過來，他拿著傘將李明薇罩著，見李明薇慢慢變白的臉，頓時無名火起，“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去。”

驚雷撕開夜幕，李明薇沒聽清李明啟說什麼，下意思，“啊，什麼？”

李明啟氣得發狠，又不敢真的幾嗓子給李明薇砸過去，只能狠狠說，“我說，佛爺，你能不能邁大步點，白長那長了。”

李明薇打了個噴嚏，“就怎麼快，你趕著去投胎嗎？我短，就走的慢，你要怎麼樣？”

李明啟想也不想懟回去，“屁，你多長我沒數？”

李明薇低斥，“李明啟！你真當我不敢弄死你嗎！”他不留一腳給李明啟踹過去，“還提？你沒完沒了是嗎？”

李明啟挨的云里霧里，“咱們倆是沒一個水里洗過澡嗎？”

李明薇看李明啟大大的眼睛滿是澄澈的疑，李明薇愣是半口氣卡在心口不上不下，“滾滾滾。”

李明啟看他一個勁朝雨里大步走，舉著傘追，“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傘底下大步點，你風風火火急著去吃誰的席嗎！”

“打什麼打！”李明薇嫌棄推開李明啟遮雨的手。

“能遮著點就遮著點。”李明啟正說著，一陣大風襲來搶走他手里的傘，李明啟一副見鬼著傘飛走的方向。

李明薇抬手遮著眼眉上，笑話他，“我要打了，你去追啊，要不要我等你。”

李明啟氣得推李明薇，氣急敗壞地說：“要打自己追去。”

李明薇看氣鼓鼓大步超前的人，他笑出聲，李明啟側頭看他，“笑死你得了，我越慘你越笑，笑個屁就你牙白！”

說著牙，李明薇就道：“你以前還打掉我顆牙。”

李明啟出痛心疾首的神，“你給我滾邊上去，你怎麼現在也學表姐他們朝我頭上扣屎盆子，我以前的事記的不多，不代表我傻子，我要真把你牙打掉了，這都是我第幾個清明了？”

他可記得清楚，他以前不知道什麼事咬了李明薇一下，李明薇差點牙給他掰了，把淑妃都嚇得來掰李明薇扭著他臉的手。

李明薇說：“我就好奇，你都記得些以前什麼事。”

李明啟想也不想，“你不陪我玩，我自己出去玩，你還老來逮我，不是板著個臉說教我，就是恨不得把我活埋了！”

李明薇哦了一聲，認真說：“有生之年見著頭活的白眼狼了。”

李明啟：……

回了宣政殿，李玕璋看李明薇淋個落湯，連著說李明啟的心思都沒有，忙讓人帶二人下去沐浴更。

氤氳水汽的浴池之中，李明薇看給他指著上淤青的李明啟，撐著腦袋合眸都難得看，“你給你母妃看去。”

李明啟著實被妃打了個狠，被熱水一泡，哪里都不舒服，抱怨說：“打我比阮今朝打我都狠！”

他非要攛掇李明薇去說教妃兩句，妃從小就不管他，反正他在不該回去的時候，被人送回去了，都先一頓揍。

李明啟哀怨，“你都不心疼我的嗎！這換沈簡都去皇祖母跟前給我說話了！即便是阮今朝那幸災樂禍，笑夠了也要去給外祖母翻！”

“自作孽不可活，和我無關。”李明薇悠悠說，撐著下打趣李明啟，“跑啊，不是能耐嗎，我還以為你直接跑去秀都了。”

跑去秀都都是小問題，他就把沈簡冷不丁看著個李明啟，直接嚇死了過去，到時候穆厲才是真的攤上個活見鬼了。

“我要去了秀都，那不把你急死。”李明啟趴著池邊，他作死歸作死，都是在李明薇承范圍作死，他自個著背，“我若去了秀都，你怕要把我和沈簡他們弄人串烤著喂狗。”

他跑歸跑，還是慫把李明薇真的給氣出個一二來，他哭都不知道怎麼哭。

他鼻尖了，捧著水聞了聞，出古怪表，“這不是要把咱倆燉湯喝吧，龍湯喝了犯法的。”

李明薇嘆了口氣，覺得多看李明啟一眼都糟心傷肝，翻過腦袋撐著池邊，只留給李明啟給背脊，說：“放了活化瘀的藥材，多泡會兒，父皇這個時辰已服藥了，等著他睡了在出去，省的打死你我還多勞累搞國喪。”

李明啟小聲咕噥，“你那就不能對我留些德？”

“那勞煩十三殿下也做點有德行的事，皇室的臉你丟的比賺的都多。”李明薇合眸慢慢說，總結李明啟在他心中二十年的偉岸形象，“日不干人事的東西。”

一個水花賤炸起來，李明薇難得理會發脾氣狗刨的人。

李明啟氣的半死，啪啪啪打水花，“軍營挨拳頭又挨，回來又被母妃揍得一頓好，父皇還把我小金庫收繳了，都怪你，都怪你！你個騙子騙子！”

李明薇嘆息。

李明啟到底怎麼能怎麼鬧的！真的太煩了。

“李十一，我被打了！”

“李星弦，我被打了！”

“李明薇，你把我騙回來的！”

李明薇蹙眉，再蹙額，而后拂了一把打到李明啟臉上。

李明啟瞬間安靜，而后更大的水花賤開在池子中。

“你還打我，我是不是撿回來的！我要去找我親生爹娘！”

李明薇：……

再忍忍，沈簡要回來了，回來了他就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