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一直都防著塗氏,但沒想到塗氏此番會這樣狠絕,只記得塗氏不喜歡,疏遠,冷落;沙嬤嬤知道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沒想到塗氏會在路上,這麼快就發作;芳竹也想不到,以為塗氏只是抱怨哭鬧幾句就算了,不然不會主上前攬事兒,鐵定和上次一樣,打著避嫌的旗號,躲得遠遠的。
這得多大的仇恨啊,果然是恨比深。林謹容覺得很諷刺,也許塗氏此刻心裡最怨恨的那個人其實是陸緘,但是因為陸緘是的兒子,捨不得或者說不敢真正得罪陸緘,所以自己就了發泄對象。
林謹容想看陸緘會怎麼表示。這件事真要說起來,說得清,也說不清。說得清,只要別人肯信,後的丫頭們就是見證;說不清,就連沙嬤嬤也被惠嬤嬤給到一旁一直不停說話,並不十分清楚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的丫頭們都是的人,不掉包庇的嫌疑。一切端只看人家信不信。
陸緘卻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收回去了。他鎮定地上前,先打量了一下塗氏額頭上那個摔起來的大包,把塗氏抱起來到後面匆匆趕上來的陸三老爺手裡,十分清晰並冷靜地道:「三太太中暑了。馬上去請大夫。」
忠僕惠嬤嬤當然不饒,聲嘶力竭地指著塗氏額頭上那個橫空出世的大包哭道:「二爺,不是這樣的,二……」後面那句話沒有來得及哭出來,挨了陸緘一記耳。
陸緘會打人!一向溫和安靜的二爺竟然會打人,而且打的還是塗氏邊的老嬤嬤,這個老嬤嬤在他小時候還曾經照料過他,抱過他,從來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現場雀無聲,陸三老爺抱著塗氏,也震驚地張大了。
陸緘冷冷地道:「幾十歲的老嬤嬤了,遇到這麼點事就大呼小的,全無統。你不知道老太太怕驚嚇麼?你是怎麼伺候人的?太太暈厥了,你就任由在地上躺著曬?還想推到別人上去,倚老賣老是麼?這是沒出大事兒,否則打賣了你也是一樣的。」
塗氏閉的眼皮搐了一下,抖了起來。
惠嬤嬤捂住臉傷心地哭了起來。但凡們這種老僕,都是打小就跟在主子邊伺候著的,分不一樣,年輕一輩的主子們或多或都會給點臉面,不至於似這般當眾下的臉面。挨了這一掌,日後還怎麼見人?
陸緘不看,轉頭看著陸三老爺道:「三叔父還是趕把嬸娘抱進房裡去罷!」
陸三老爺這才醒悟過來,當下最要的事先把這場面擺平,其他事留待最後又再說。
「先送到我房裡去。」陸老太太氣吁吁地由著林玉珍和陸雲扶出來,也顧不得斷這糊塗司,只讓趕把人抱進去。林玉珍看到臉腫了半邊,跪在地上的芳竹,卻不饒了:「咦,這是怎麼回事?芳竹,你這是怎麼啦?」
陸老太太板了臉厲聲呵斥:「還嫌不夠麼?」
陸雲扯扯林玉珍的袖子,林玉珍悻悻地住了口,跟著眾人又回了榮景居。林謹容眼看著一大群人簇擁著陸三老爺和塗氏朝榮景居走去,突然覺著十分無聊,無聊到了極點。
陸緘本來已經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回過頭來看著林謹容,桂圓和櫻桃都張地往林謹容邊靠了靠。陸緘嘆了口氣:「要不,你先回去吧。」
林謹容還未回答,桂圓就用力扯了的袖一下,怎麼能回去呢?要是回去了,由著塗氏等人添油加醋地說怎麼辦?不能回去,要當場辯白。林謹容輕輕拂開桂圓的手,看定了陸緘:「好。」
陸緘點點頭,看了看芳竹和惠嬤嬤,卻並沒有二人起,自往榮景居去了。
桂圓忍不住道:「,您這會兒回去……」
林謹容淡淡地道:「若是不信我,我就算去了也是一樣的。先回去。」
陸緘進了榮景居,塗氏已經被陸雲狠掐一回人中,不住疼,醒過來了。醒來之後也不說話,就是閉著眼睛流淚。好不好的鬧了這麼大的靜,陸老太太自然要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塗氏將手蓋了眼睛,噎噎了好一歇,才在陸三老爺不耐煩的催促下道:「讓婆婆心了,兒媳也不知道怎麼了,走著走著,突然頭暈目眩,眼前一黑,站不穩了。」一邊說,手指到額頭上那個大包,就疼得吸了一口氣,眼淚流得更兇了。
陸緘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垂下眼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陸老太太轉了兩圈念珠,念了幾聲佛,和和氣氣地道:「那便是中暑了。」
塗氏哭得更傷心了:「多虧只是摔了個大包,再重一點就是頭破流……」
既然這麼能嚎,那便是沒有大礙。陸老太太扶著額頭道:「快讓人去請大夫,我也不舒服。」陸雲趕扶進裡頭去歇,躲過了這魔音穿耳。
林玉珍今日的心好,就道:「三弟妹,不是我說你,中暑這種事太平常不過,任何人也可能會遇到的,小孩子哭鬧也就算了,你當娘的人啦,還這樣學小孩子撒哭鬧,讓婆婆擔心勞,也太氣,太不懂事了。」
塗氏憤怒地道:「大嫂,你怎麼沒有一點慈悲心……我這是疼的,我頭疼,好暈啊……」一面說,一面四找惠嬤嬤:「惠嬤嬤呢?!」
沒人回答,於是又哭,打著音的哭。
林玉珍煩了:「我記得我房裡有解暑的葯,我去給你拿。」尋了這個借口準備溜人,見陸緘垂著眼站在一旁,想到他打惠嬤嬤那一掌打得爽,便發了善心:「你去催催大夫。」
陸緘應了,轉要走,塗氏突然拔高聲音道:「我不能留在這裡,我要回去。」然後人就翻下了榻,陸三老爺哪裡按得住?給弄得滿頭滿的汗,狼狽不堪,於是也發了飆,罵邊的丫頭婆子:「都是死人嗎?還不來幫忙。」
素心丫頭出來道:「老太太說啦,若是三太太在這裡呆不慣,就拿老太太的轎送三太太回去。」
這便是嫌煩趕人了。塗氏搭搭地靠在丫頭上,踉踉蹌蹌地跟著陸三老爺往外走。過門檻時,絆了一絆,陸緘忙手去扶,冷冷地一讓,哽咽著道:「不敢有勞二爺。」
陸緘出的手停在空中,又慢慢收了回去。
陸三老爺不忍心,道:「二郎,你去替我看看大夫來了沒有?來了以後幫我引過去。」
陸緘點點頭,提步往外。從塗氏邊經過時,忍不住又看了看塗氏額頭上那個青亮的大包。
塗氏上了轎,讓人去喊惠嬤嬤起:「我還沒死,要打我的臉也要等我死了以後再打。待那時,我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不比此時,挖心挖肝的疼,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哦……」
陸三老爺忍不住低聲罵道:「你說兩句行不行?什麼死啊活的,你瘋了?」
塗氏道:「養的兒子也幫著外人來害我!我卻還要替人遮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陸緘聽見。
陸緘只覺得一鬱氣鬱結在心,無法紓解,悶得他看到牆也不想去找門,只想一頭過去,穿牆而過算了。
下頭人的手腳還是快,很快就把大夫請了來。陸緘把大夫引過去,替塗氏看了,開了葯。送了大夫出去,又折回去看塗氏:「嬸娘您好些了麼?」
塗氏背對著他一不。
陸緘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道:「那您好生歇著罷,把葯吃好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又來看你。」
塗氏突然猛地坐了起來,卻又扯著了頭上的大包,疼得吸了一口氣,緩過來后,冷笑道:「二爺您又何必?您別擔心,我剛才沒和人說二怎樣,以後也不會說。我只當是從前都瞎了眼,白了心就是了,日後您只顧著您自己就好,似我這種沒出息,只會給您添麻煩的人,還是按著二的意思,離我越遠越好。」
左一個您,右一個您的,聽得陸緘心裡難之極,只抬了眼看著塗氏,一言不發。
塗氏冷笑,指著自己頭上的大包:「你覺著我冤枉了是不是?就算是我言語不得當,錯把自己當人家婆婆看待了,活該被人罵,也不該讓我摔這個樣子!我倒要問你,你媳婦兒是不是得了你的允許,半點不把我當長輩看了?什麼人呢,年紀輕輕就如此惡毒。」
陸三老爺道:「胡說什麼!有神鬧騰,就別喊疼。」又勸陸緘:「二郎你先回去罷,沒什麼大礙,有事我會和你說。」
陸緘沉默地朝他行了個禮,轉往外。才走得幾步,又聽塗氏在裡面哀哀凄凄地哭了起來:「我的二郎怎會變這個樣子了?嗚嗚,我的命好苦,被人這般辱卻還要替人家遮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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