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薔苦笑道：「娘娘想聽實話麼？不過因著妾初進宮時,娘娘對嬪妾的一點好而已,嬪妾不願有負於人。」

那時候李家正炙手可熱，頂著一副殘破不堪的相貌進宮,心裡已知會落人笑柄。趙賢妃鄙棄，謝貴妃拉攏,都不以為意，知這些不過是出於利益謀算而已,唯獨林淑妃待始終坦坦，並不居高臨下俯瞰他人,亦不因李家的權勢對另眼相看，只憑這份尊重，李薔便覺得心中藉。

故而在得知中郎將家那場意外之後,李薔便已決定,要將往事原原本本講出來。不管能否阻止，但求無愧於心。

大恩不言謝，林若秋只鄭重的向敬了杯茶，「多謝姐姐。」

此時這句稱呼自然與份無關，只是誠心誠意向李薔表達一份激之,為今日的坦然相告。

李薔笑了笑,扶著侍的手兀自回去。

林若秋嘆道：「我看錯了人,殊不知竟是個好的，難怪人都說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打從李海向皇帝獻上那張輿圖之日起,林若秋就覺得此人野心匪淺,兼帶著對這一家子都沒多好,後來的李清雖清高良善，卻也沒惹麻煩，仗著腦妄圖引宋氏私奔，若非林若秋從中幫忙，他二人此刻安能逍遙法外；唯獨李薔這個小妹卻是難得的忠誠可靠之人，若為男子，只怕李家的希才該著落在上。

紅柳道：「娘娘此刻打算怎麼辦？」

事雖打聽清楚了，可能否阻止這樁婚事，還得看天意。且不說此事只有李薔一人的證言，就算確有其事，只怕林若夏也會如飛蛾撲火一般趕上去，而不相信那可憐人的悲劇會在上重演——人總是寧願相信自己會是特殊的那一個，何況李海又是這樣英俊的一個黃金單漢。

面對這樣致命的餌，哪怕明知會被毒死，林若夏或許亦甘之如飴。

林若秋靜默良久，還是修書一封，託人向家中送去，能做的唯有盡人事聽天命，至於林若夏願不願意聽勸，則只有靠自己了。

*

結果不出林若秋所料，林若夏看了那封信，只是嗤之以鼻，毫無留地讓人拿去燒掉。

林耿卻有些將信將疑，「若你妹妹所說不錯，這李海恐怕是狼子野心，咱們還是別跟他家結親為好。」

林老爹雖碌碌無為了一輩子，謹慎兩個字還是知道的，婿再有錢有勢，若心地不好，對他這個丈人未必是好事，林耿可不想把一頭豺狼引到家中來。

林若夏不屑地冷嗤一聲，「您信的鬼話！生怕我得了好，這才變著法兒造些謠言，想來壞我的姻緣，你怎麼能偏聽一面之詞呢？」

何況相由心生，李海生得那樣俊（待尤其斯文有禮），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壞蛋呢？就算他真的曾棄一個牧民之，也是那子自己不識好歹，明知道配不上他，就該老老實實死了算了，纏著人算什麼？倒是林若秋趕在要關頭寄來這樣一封不懷好意的心，簡直其心可誅，林若夏可不能看著煮的鴨子從手裡飛走。

眼看林耿仍有些猶豫，林若夏便勸他道：「您老可得想清楚了，三妹妹進宮這麼久，可有為您謀求過一半職？沒有！寧願拉扯二哥那個傻子都不願讓陛下提拔您，您說這個淑妃娘娘做來何用？我就不一樣了，若兒嫁進忠勇侯府，定能讓侯爺對我鍾有加，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您都看在眼裡，在陛下面前說一句兩句話，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

正是這項促使林耿下定決心，想想也是，三丫頭那個沒良心的顧著自己得寵，半點不肯替家裡人著想，這樣的賠錢貨要來何用？就算林從武日後出了頭，面也都在兒子上，誰還記得他這個老子？

若夏就不一樣了，自己往日沒疼，若能得忠勇侯青眼，自己這個老丈人的好肯定是不了的。

林耿打定主意，立刻就備了拜帖帶上禮去往忠勇侯府，王氏那個蠢婦不肯為家裡人出頭，他只好捨出這張老臉前去涉，若將來的侯爺婿能讓他的職稍稍往上升一點，那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永昌伯林耿三番五次到忠勇侯府拜訪，李海迫於力，只得請求聖旨賜婚，準許他跟林家二小姐結親，似乎真是被這家人的熱忱打了。況且男未婚未嫁，本來也算得談一樁。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歷代的皇帝對於這種事多數是樂見其的，不過楚鎮還是來問過林若秋的意思，似乎不許可，那方朱印就蓋不下去。

林若秋嘆道：「您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必過問臣妾。」

也實在懶得管，該說的都說了，人家執迷不悟，能有什麼法子？何況皇帝若不允準這樁婚事，吃虧的只會是林家，畢竟李海的行事可謂堂堂正正——若非林家執意要討個說法，他還未必肯答允這樁婚事呢，還不是為了小姐名聲著想麼？

若皇帝一定不許，那不止了林若夏私德有虧，整個林家的口碑都會到影響。未免因小失大，也只好讓林若夏得逞。

反正婚姻大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條路是自己選的，日後過得好與不好，都該自己著。

林若秋且騰出空間來整頓宮中庶務，當然在此之前，先去拜見了魏太后——長者為尊，離開這麼久，向太後娘娘打聲招呼是應該的。

魏太后得知再度有了孕，面上依然是那副既歡喜又複雜的神，對老祖母而言，添幾個孫子當然是好事，可若孫子並非出在喜歡的人肚子里，那這份歡喜就得打折扣——無奈如今林若秋獨寵已定局，魏太后也就斷了再從家中尋貌子的念頭，何況魏家的孩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莫說拿年輕時候的魏太後來比了，就算比林若秋這個歪瓜裂棗也不如，若將這樣的孩子拉進宮來做嬪妃，魏太后自己都嫌丟人。

林若秋也就不再管老太后怎麼想，而是高高興興的留在瓊華殿養胎，至於宮太監們的問題倒是容易解決的，楚鎮一回來便恢復了先前的份例，說是今歲五穀登，很不必過得的，又以林淑妃有孕的名義賞賜一波，如此一來，宮中人人都對林若秋恩戴德，哪怕要這些人為去死，只怕也心甘願——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只是要他們拍拍馬屁，這任務簡直太輕鬆了。

一時間，人人為歌功頌德，稱讚施惠上下的功績，林若秋的名聲簡直到達輝的頂點，比聖母瑪利亞還普照大地——而且並非踩著謝氏等人上位，足可見為人多麼謙遜，這樣賢德的子，不正是皇帝乃至大周之福麼？

許是為了佐證傳言，楚鎮並未罰謝趙兩位嬪，反倒溫言安了們，連宮務也許們管著，畢竟林淑妃初初回宮，一應人事都生疏得很，且忙於安胎，也不好拿這些瑣事去打攪。

謝貴妃和趙賢妃白吃了啞虧，還得替人做嫁裳，心裡不消說是憋屈的。二人並不傻，回頭自然品味過來，只怕南巡一事全是皇帝設的局，如今倆兩敗俱傷，林若秋反倒在宮裡宮外擁有了大批擁躉，得益者一目了然。但即使知道這些，們也只好啞忍下去，歸究底，若非太執著於名利得失，何至於上這種當？可事已至此，只不抓手中剩餘的權柄，損失就更大了。

也正是在這時候，楚鎮再度提起立皇貴妃的話，這回的人選就確鑿無疑了。

林若秋詫道：「現在？」

剛回宮就大肆晉封，會不會太出風頭了些？覺得自己已經夠招人恨的了。

楚鎮坦白道：「待你生下孩子再正式立你為後，這中間還有數月，朕不想虧待你，既如此，不如先封一位皇貴妃，反正在這心裡，這後宮第一人的位置非你莫屬。」

林若秋低頭著僅有一點凸起的肚子，十分委決不下，不過皇帝一定要封的話，倒是現在就晉封的，不然月份大了，恐怕禮服都穿不進去，鼓鼓囊囊的多難看！

便點點頭，「好吧。」

楚鎮吻了吻的手心，眼中沐浴著細細的輝，「等了這麼久，朕總算可以讓你站在朕邊方寸之地。」

套用那句俗話，這是常人的一小步，卻是林若秋的一大步，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與皇帝比肩站立，不再有任何人居於其上。

林若秋只覺心中一片，得幾乎化開。用不著那些繁文縟節的洗禮，現在就覺得很幸福，很滿足，整個人都如置於天堂之中，就算是立時死了，也甘之如飴。

中秋宴上，皇帝乘著酒興便宣布了立淑妃林氏為皇貴妃的消息，眾人先是一怔，繼而便齊齊舉杯祝賀。畢竟皇帝此言一出，等於后位人選就確定了，太宗皇帝的胡皇后就是先封皇貴妃、幾個月之後再立的皇后，可見楚鎮是個遵循舊例的好皇帝，不像先帝那個多種子，為了昭憲娘娘將整個後宮攪得腥風雨。

如此一來，連林淑妃的獨寵都不怎麼可惡了，畢竟除了霸著皇帝這條外，並沒有什麼可指摘的地方，而無論從品行還是能力來看，都是宮中嬪妃的佼佼者，若要立后，舍其誰？

林若秋含笑接眾人的祝福，雖然是以茶代酒，只肯喝酸梅，楚鎮卻怕那梅喝多了傷胃，數杯之後，就讓人將手中的銅盞撤下去，至於剩下的，當然都由皇帝代勞了。

殿中氣氛熱烈，一片喧囂中，唯獨謝貴妃所在的方位分外冷清，去年的中秋宴上，並未輸掉風頭，靠著多年經營，還是能在後位的角逐中佔據一席之地，如今卻已敗了，敗得分外慘烈，甚至無人想到來問半句。

看著燈影下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的趙氏，心道你我其實都一樣，都輸給了那個人，但並非不如，只是輸給了皇帝。說到底，林氏比們都要聰明，從一開始倆就選錯了路，註定是要輸的。

輕輕抬頭，向高臺上彩照人的子，這麼多年，到底是真皇帝，還是在做戲？不信這世上真有兩相悅，何況在宮裡，一旦付出了真心，沒人能夠全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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