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落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起來時，地上積了一層，空中還飄著雪花，可比之昨日里，已經小多了。

侯府里，丫鬟婆子們清掃著積雪。

杜云蘿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估著今日錦靈是不會來了。

直到第三日，雪才完全停了。

雪后越發冷，全然不似二月末端。

柳樹胡同里，錦靈換了過年時新裁的綿褙子，坐在鏡前細細描眉。

云棲湊過去看，道：“好看。”

錦靈俏臉一紅，抬手拍了云棲一把：“又不是給你看的，你讓開些，別擋了。”

云棲咧笑了，才不管錦靈說什麼，過去在臉頰上了香，在錦靈反應過來之前，便出屋去了。

錦靈臉上紅得滴，一雙晶亮眸子又是嗔又是惱，見那門簾子微微晃，櫻一抿，又全作了笑。

鶯兒來瞧，手中拿著一細巧銀簪：“嫂嫂，前兩日忘了還給你了。”

錦靈笑道：“你收下吧。”

鶯兒不肯，在錦靈邊坐下，道：“嫂嫂給我添了不首飾了。”

錦靈聽這麼說，也沒有再堅持，把銀簪接過來，在頭上比了比，直接就簪上了。

進門之后，給鶯兒添了不服首飾。

就算云棲疼妹妹，手頭也寬裕，但他不懂姑娘家的裝扮，市井上賣的都是尋常東西，金銀樓里賣的又太貴，云棲在穆連瀟跟前當差，便是收主子們的打賞，也斷斷不會收到首飾。

錦靈是有很多，杜云蘿出手大方，賞下來的又都是好東西。

鶯兒起先不肯收，錦靈便挑了些簪花絹花，全是閨中姑娘們用的，這個嫁了人的小娘子不再適合，鶯兒聽說得有理，這才收下了。

姑嫂和睦，偶爾鶯兒也會來借其他首飾，用完了就給錦靈送回來，絕不會私貪了。

鶯兒看著鏡中的錦靈，道：“嫂嫂，前兩日李家二姐兒戴了只金鐲子，細倒是很細，但我看上頭花紋，做工不比嫂嫂的那只鐲子差。”

錦靈笑了，鶯兒還是小姑娘，最喜歡打量這些，只是看，卻不眼紅，更不會樣樣掐尖要強。

“許是府里賞的，李家大姐兒不是在府里當差嗎？”錦靈道。

鶯兒連連搖頭：“不像。李家大姐兒是在前院里做事的，就跟哥哥一樣，前院里都是爺們，誰會賞個金鐲子呀。”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一陣拍門聲，在院子里的云棲開了門，外頭的人進來，抬聲道：“云棲呀，你媳婦在嗎？”

錦靈看向鶯兒，鶯兒掩一笑：“說曹，曹就到了，這不是李家大娘的聲音嗎？”

錦靈收拾好了，起出去：“大娘尋我呀。”

“呦，今日打扮得這麼漂亮，跟個天仙似的，要跟你男人出門去呀？”李家大娘親昵地挽住了錦靈的手，“耽誤你一會兒工夫，大娘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錦靈自是應下。

回到屋里坐下，鶯兒添了茶，就先避出去了。

李家大娘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打開之后，出里頭的金鐲子來。

“這是……”錦靈不知其意。

李家大娘訕訕笑了：“昨日下午雪小了些，魯家的來尋我，說家姑娘瞧見我們二姐兒戴了個金鐲子，又細巧又好看，吵著也要，魯家的沒辦法，正好手中有幾顆府里賞的金錁子，就想熔了給姑娘打一個好的，以后當嫁妝，問我是從哪家鋪子打來的。

我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就去問我家二姐兒，二姐兒說是從大姐兒的枕頭底下翻出來的，大姐兒跟過，這鐲子是外頭小金樓里買的。

我就這麼回了魯家的，哪知魯家的就生氣了，說這鐲子做工這麼好，哪里像是小金樓里買回來的，定是我不肯說，怕家搶了風頭。

我這可真冤枉啊。

我家大姐兒就府里這麼些月俸，賞銀也不算多，要說攢了好久銀子才從小金樓里買的，我是信的，可說是去大金樓里打的，哪有那銀子啊。

大娘眼拙，分不清好壞。

云棲媳婦，你是主子邊伺候過的，你認得好東西，你幫大娘瞧瞧這鐲子。”

錦靈接了過來，細細打量著。

和鶯兒說得一樣，鐲子雖然細，但做工出，上頭忍冬、荷花、牡丹、蘭草織的唐草紋細膩清晰。

京中能打出這種鐲子的金樓，規格肯定不會小。

“是個好東西，”錦靈把鐲子還給李家大娘，“大娘，大姐兒在府里當差，許是過年時得了些金錁子，讓大金樓給打了。”

李家大娘皺了皺眉頭，嘆道：“就是府里四爺院子里管灑掃的，別說金錁子了，能得兩顆銀錁子都阿彌陀佛了。等下回回來，我再仔細問問。”

錦靈送了李家大娘離開，心里也一陣嘀咕。

大金樓收的加工費極高，自己出金子，這加工費都夠在小金樓里買樣簡單的首飾了，尋常人家斷不會如此奢侈，更不用說，自己還沒金子去打。

而這只金鐲子，以錦靈的眼來看，更像是府中主子們賞下來的東西。

可李家大姐兒是在前院當差的，又是穆連喻邊，怎麼會被賞金鐲子？

錦靈一時也鬧不明白，眼瞅著時間不早了，就隨云棲一道出了門。

到了定遠侯府，自有婆子領錦靈去韶熙園。

錦靈是云棲的媳婦，又伺候過杜云蘿，府中仆婦們待都很客氣，錦靈子好模樣好，人緣也不錯。

韶熙園外，錦嵐正等著，遙遙見來了，笑道：“姐姐可算來了，夫人剛還問起來呢。”

錦靈笑盈盈了東次間，見杜云蘿端坐著，趕忙上前行禮。

“行了，不需這些規矩，”杜云蘿讓錦嵐扶了錦靈起來，又讓坐下，“可算是記得來看我了。”

錦靈淺淺笑了：“夫人回門之后就是二月十九，奴婢知您忙碌，不敢打攪，本想第二日就來，哪知下雪了。”

客套話自不用多說，錦蕊守了中屋，錦嵐站在門外與守門的小丫鬟說話，東次間里只留了錦靈。

“原就是想來給夫人請安的，也沒有旁的事，早上卻人耽擱了會兒。”錦靈把李家大娘的事兒說了。

“金鐲子？”杜云蘿擰眉，“李家大姐兒是四叔院子里的，什麼名兒？”

錦靈道：“奴婢記得紫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