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熙園里，燈火通明。

錦蕊趴在桌上，有些困頓。

昨日是守夜，總惦記著半夜里主子們會有吩咐，強撐著不敢睡，可到底是忙了一日撐不住，連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著了都不知道。

天一亮送杜云蘿進宮，白日里又沒怎麼歇息，到了晚上，眼皮子越發打架了。

可杜云蘿和穆連瀟還沒有回來，還不能睡。

房門被輕輕敲了敲，外頭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錦蕊姐姐，是我，蒼。”

錦蕊晃了晃腦袋，打起神開了門。

蒼是院子里的二等，眉心一顆紅砂，如畫龍點睛一般，讓原本平淡無奇的一張臉多了些靈和嫵。

錦蕊打聽過，這蒼是家生子，老子在前院做事，想法子讓到了吳老太君院子里當了個使丫鬟，這回韶熙園里要添人，就給撥了過來。

蒼手中有塊帕子，道：“剛才玉竹姐姐分點心，我就想給姐姐送些來。”

錦蕊莞爾一笑，道：“謝謝。”

“謝什麼，我也是借花獻佛。”蒼輕聲笑了起來。

錦蕊給添了盞茶，邀一道用點心，見蒼笑得天真，錦蕊眼底冰冷一片。

這樣的小手段，在杜府里見了多了。

能在人人眼紅的安華院里當差，還是杜云蘿的大丫鬟，錦蕊什麼戲碼沒見過。

“借花獻佛”，說得倒是不錯。

一來讓錦蕊意識到，玉竹分點心獨獨忽略了，讓對玉竹生出些不滿心思來，二來給錦蕊賣個好，拉進兩人的關系。

錦蕊斜睨蒼，若僅僅只是如此倒也罷了。

可一旦和玉竹心生隔閡……

無論是小心眼地去和杜云蘿說玉竹的不是，還是明里暗里和玉竹別苗頭，無論結果高低，損得都是杜云蘿。

這跟和錦靈的攀比是不一樣的。

和玉竹，一個是杜云蘿的娘家陪嫁，一個是婆家的下人，無論杜云蘿多不偏不倚，也難免些閑話。

錦蕊抿著茶想，這個蒼，到底是簡單的只想拉近跟的關系，還是想更進一步起些風浪？

一時不好分辨。

可惜，無論是哪一樣，錦蕊都不會順了蒼的心意。

不愿意跟蒼深，更不會初來乍到就給杜云蘿惹麻煩。

蒼一面吃，一面問道：“姐姐是一直在夫人邊當差的吧？夫人好伺候嗎？平日里喜歡做什麼？”

錦蕊淺笑，還未說話，外頭就一陣問安聲，趕忙站起來，道：“世子與夫人回來了，我該過去伺候了。”

蒼一怔，見錦蕊看著，忙不迭點頭，出了錦蕊的房間。

正屋里一下子忙碌起來。

錦蕊伺候杜云蘿梳洗凈面，又替理順了長發，而后退了出來。

今夜是連翹守夜，排班都是連翹在管，白日里私底下與錦蕊說過，錦嵐年紀還小，不合適夜里伺候世子和夫人。

錦蕊當時微怔，可一想到早上伺候杜云蘿更時看到的上深深淺淺的紅印子，也實在不敢讓錦嵐去伺候了。

出了正屋，錦蕊就瞧見了玉竹。

玉竹站在廡廊下，吩咐了門房上的婆子幾句，剛要回房去，抬眸就和錦蕊四目相對。

錦蕊笑著走過去，道：“之前分的那些點心是大廚房里做的嗎？我嘗了那個百合，和杜家廚房里做的味道差不多，想來夫人會喜歡的。”

驚訝從玉竹面上一閃而過，而后便是懊惱：“你看我這記！我以為你跟錦嵐都跟著夫人去柏節堂了，就沒讓人去喚你。那個百合合夫人口味？我屋里給你和錦嵐留了豆沙糕、水塔糕、紅豆餅，你試試口味，哪個合夫人心意的，你就告訴我，我廚房去記下。”

錦蕊點頭道：“那敢好，我們夫人甜口的。”

錦蕊從玉竹屋里提了個小食盒，玉竹低聲問：“哪個機靈鬼給你送百合了？”

“蒼呀。”錦蕊道。

玉竹長長睫了，沒有再說話。

錦蕊回了屋里，錦嵐剛梳洗完，了塊豆沙糕皺著眉頭好一通糾結，最后還是忍不住咬了一口：“我等下再漱回口吧。”

錦蕊忍俊不，在錦嵐邊上坐下，著聲與說了蒼的事兒：“回頭指不定就來結你了。”

錦嵐柳眉皺，道：“結我做什麼？玉竹姐姐是個好欺負的？”

錦蕊捂著笑了起來，錦嵐這丫頭有些意思，這幾個月沒白教。

“兩害相較取其輕，玉竹怎麼說也比連翹好說話吧。”錦蕊取了塊水塔糕來，“這個不錯，不粘牙，我們夫人最討厭粘牙的點心了。”

錦嵐亦跟著嘗了一塊，心里暗暗想，這蒼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無論因何目的向錦蕊示好，都不該順便踩玉竹一腳。

玉竹吃了個暗虧，豈會一笑而過。

這院子里可沒有一個是泥面人。

丫鬟們之間的你來我往，杜云蘿是不知道的。

靠在穆連瀟懷里，想著明日回門的事。

從前，回門時，與娘家鬧得并不愉快，記著甄氏以死相，本不肯與甄氏好好說話，最后不歡而散。

因著在杜家鬧了一場，回到定遠侯府時，的臉上也沒半點笑容。

韶熙園里，有丫鬟打破了花盆，借此大發了一通脾氣，自此之后，人人都曉得這位新嫁進來的世子夫人不好相了。

而明日里，自不會和之前一樣了。

一覺睡到天明。

杜云蘿睜開眼睛時，室里只剩一個人了。

清楚穆連瀟是去練功的，從前也是如此，無論兩人夜里多折騰，穆連瀟從不疏忽了練功。

杜云蘿喚了連翹進來，更梳頭后，抱了個手爐就出了屋子。

院子之中，穆連瀟背對著正屋，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風，待聽到丫鬟婆子們給杜云蘿請安，他才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笑了。

穆連瀟幾步走到跟前，聲道：“外頭冷，你去屋里。”

杏眸晶亮，角微揚，杜云蘿道：“不要，我就在這兒看著你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