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謐。

沒有誰說話，懷中人的心跳聲清晰耳。

穆連瀟的薄在杜云蘿的長發上，緩緩收了箍著的腰肢的手。

耳邊是杜云蘿剛剛說過的話。

穆連瀟不覺得有哪里措辭不妥，可就是因為妥當，杜云蘿語調里出來的哀傷才讓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如平靜水面上落下了一片孤葉，不似落石激起千層浪，卻隨風起伏開圈圈漣漪。

孤無依……

穆連瀟的呼吸一窒。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杜云蘿，從前的無論是笑是惱是哭，都是那般生。

突然之間如此脆弱，是因為不安吧……

“云蘿……”穆連瀟低聲喚。

杜云蘿沒有抬頭，悶悶應了一聲。

細細的呼吸噴在他的口，即便隔著料，依舊清晰。

口生出幾分燥熱。

穆連瀟眸一沉，初解男之事，子特別敏銳，早晨香未得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幾乎是剎那間，便是氣上涌。

但穆連瀟沒有，他下了所有旖旎念頭，只是安安靜靜摟著杜云蘿。

比起床笫之事，他的云蘿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新婦不易做，一夜之間進到完全陌生的府邸，要去接這麼多重未見過的人，并不是易事。

杜云蘿和蔣玉暖是不同的。

蔣玉暖在定遠侯府生活了數年，對這里的一切都了解清楚，而杜云蘿，不一樣。

穆連瀟記得很清楚，他第一回遇見杜云蘿的時候，傷了腳，甄氏“囡囡長囡囡短”地圍著轉，明明不是個，依舊是甄氏的掌上明珠。

在桐城時，穆連瀟見過甄家人，無論是侯老太太還是舅父舅母，他們對杜云蘿的喜溢于言表。

聽說，杜云蘿在杜公甫和夏老太太跟前所的寵，對比甄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一個寵著長大的姑娘，離開悉的娘家，融陌生的婆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會不安，也很正常。

穆連瀟如此以為。

兩人靜靜擁了許久，杜云蘿才總算從那些糟心的緒里調整過來，抬眸看向穆連瀟。

四目相對，烏黑眸子里映著彼此，杜云蘿心思一，仰頭啄穆連瀟的下顎，莞爾道：“母親說，讓你帶我在后院里轉轉。”

穆連瀟了的鼻尖，笑道：“依你。”

屋外不比室，二月料峭的寒風吹在上依舊冷得厲害。

杜云蘿抱著個手爐，跟著穆連瀟到走了走。

似是走得漫無目的，杜云蘿卻有自己的想法，緩緩繞到了年邁時住的院子里。

位于定遠侯府后院的偏僻角落的小院。

與幾十年后杜云蘿住在此時不同，當時邊還有幾個丫鬟婆子，給小院帶來些人氣，而這會兒，院門半閉，里頭只剩下個掃地的老婆子。

穆連瀟牽著杜云蘿的手，解釋道：“前幾年，喬姨娘住在這兒，不肯跟祖母一道住，說兩人面對面，徒添眼淚。”

杜云蘿緩緩點頭。

喬姨娘是穆元安的姨娘，待吳老太君素來恭謹和睦，原也是住在柏節堂里的。

穆元安戰死，喬姨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子一下子就垮了，在柏節堂里養著病，誰知老侯爺也馬革裹尸。

喬姨娘溫婉，不愿****當著老太君的面垂淚，便自請搬來了此。

兩年前的深秋，沒熬住，過了。

這些都是從前杜云蘿聽人說的，言語之中，唏噓一片。

“留在里頭的媽媽是……”杜云蘿開口詢問。

穆連瀟道：“是以前伺候喬姨娘的，還有玉竹，原也是喬姨娘屋里做事的。”

杜云蘿一怔，本還想著挑個時機問一問玉竹來歷，哪知差錯的，這會兒就知道了。

如此說來倒也合理，若玉竹沒有伺候過主子的經驗，是不可能一舉為韶熙園里的大丫鬟的。

離開小院，又往祠堂去。

杜云蘿站在祠堂前，看著里頭那層層牌位，心復雜。

與前世所見的自然是不同的。

從前活了七十歲，眼看著這府中的人一個個了祠堂里的名字，穆連瀟的牌位亦在其中，一眼就能尋到。

而現在，尋不到，也本不想尋到。

今生，不會讓他早早被供在祠堂里，就像不會讓祠堂前立起一座貞節牌坊一樣。

“云蘿，”穆連瀟偏過頭看，“轉了一下午了，你能記住多地方？”

杜云蘿轉著眸子笑了：“我要在這兒走上一輩子的，遲早會記住，你與我說說老侯爺，說說父親吧。”

那句“一輩子”過舌尖，落穆連瀟的心底，他的心霎時一片。

清輝的眼眸閃亮，他說起了往事。

杜云蘿聽得很仔細。

從前的對這門婚事不滿，也本沒有想過要去了解老侯爺，了解穆元策兄弟。

等到明白一顆心都給了穆連瀟的時候，已經無法聽穆連瀟親口講述他記憶里的祖父、父親、叔父們。

待到了知道真相，想回過頭去理一理陳年舊事時，杜云蘿才發現，似乎不能問誰了。

那些見過老侯爺、見過穆元策兄弟的仆婦們都練氏與蔣玉暖在幾十年間放出府去，陸陸續續去世了。

而現在，可以親耳聽穆連瀟說。

兩人一面說一面走，到了柏節堂時，吳老太君剛剛歇午覺起。

芭蕉引了兩人進去。

吳老太君盤坐在羅漢床上，笑道：“來得倒是巧。”

穆連瀟在椅子上坐下，道：“我帶云蘿在府里轉了轉，跟說些祖父的事。”

“是嗎？”吳老太君向杜云蘿，“怎麼問起老侯爺來了？”

杜云蘿抿笑道：“我聽說，世子小時候是跟著老侯爺習武認字的。”

吳老太君一聽就明白了，笑道：“你是想知道，是怎麼樣一個老頭子教出了連瀟？老侯爺啊，直爽、認真、果敢，為了疆土和百姓，他從不畏懼。”

杜云蘿嗓子一，垂下眼簾，不敢讓吳老太君看出的緒來。

那是吳老太君眼中的老侯爺，亦是眼中的穆連瀟。

脈相承，穆連瀟不愧是在老侯爺跟前長大的。

杜云蘿亦聽出了吳老太君言語里的自豪。

羨慕極了。

想，若五六十年后，的孫兒、曾孫兒來問穆連瀟是個什麼樣的人的時候，也可以這般回答。

的親孫兒，親曾孫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