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關照的話，近幾日甄氏沒有說。

到底說了多回，杜云蘿已經數不清了。

可還是認認真真地聽著，不時點頭回應，知道，這句句都是甄氏的關心和不舍，前世沒有好好聽，今生，無論是第幾遍，都不想錯過。

甄氏又仔細與杜云蘿說著陪嫁過去的人手問題。

跟著杜云蘿進定遠侯府的，除了錦蕊和錦嵐，還有前回頂替花嬤嬤到安華院里來伺候的洪金寶家的，以及夏老太太新撥過來的古福來家的。

洪金寶和古福來兩家人都作為杜云蘿的陪房，一并過去伺候。

除此之外，陪嫁的莊子鋪子里的人手也都歸了杜云蘿，都是夏老太太與甄氏細心挑選出來的，不僅講究出產收，更看重管事們的能力和品行，即便杜云蘿一時半會兒沒工夫打理產業，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杜云蘿此時只看過那些名冊，還沒有機會把鋪子莊子的事都了然于心，更別說與管事們打道了。

甄氏前兩日與介紹了不，杜云蘿耐心記了記。

桌上的油燈暗了暗，甄氏沒有喚人手進來，自個兒起拿了剪子撥了燈芯。

燈照亮了半側梢間，一簾相隔的室里昏暗一片。

甄氏提著油燈往里頭走，示意杜云蘿跟上來。

開了珠簾，繞過錦鯉戲水的屏，甄氏的目落在床尾的架子上。

上頭掛了大紅的嫁。

穿牡丹，艷麗卻也端莊。

一針一線都是杜云蘿親手繡的，這一件嫁足足費了杜云蘿一個月的工夫，虧得杜云蘿從婚事定下之后就開始準備這些東西，要不然遇上婚期提前，還真的會手忙腳。

甄氏把燈座放在桌上，并不敢把它拿近嫁前。

手指拂過盛開的牡丹，甄氏眼瞼，半晌道：“這嫁穿在囡囡上漂亮極了，誰看了不夸贊？”

甄氏的肩膀微微發抖，良久轉過來，牽著杜云蘿的手在床沿坐下：“穿上嫁，讓你姑婆給梳妝打扮好，待世子掀開蓋頭，準他驚艷。”

杜云蘿垂眸，笑了：“他要是敢說我不好看，我就不理他了。”

甄氏的柳葉眉一挑，杜云蘿逗笑了，心中盤旋著的要教導的話，一下子也沒那麼難開口了。

想在杜云茹出閣前，告訴兒花燭夜要如何過，可真是為難死了。

杜云茹臉皮薄，才聽了一兩句就臊得抬不起頭來，使得甄氏也不曉得如何繼續，磕磕才算把事講明白。

這會兒對上厚臉皮的杜云蘿，甄氏覺得，這回教起來不會那麼難了。

“世子是你丈夫，哪能不理他。”甄氏輕輕點了點杜云蘿的額頭，“就你這點兒出息，你舍得不理他？”

杜云蘿呼吸一滯，這話反駁不了，肯定不舍得呀。

甄氏看杜云蘿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笑得直搖頭：“他肯定理你，你也肯定要理他，依著規矩，明日喜娘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見過云瑯、云瀾娶媳婦的，待吃了杯酒，新郎是要出了新房去前頭敬酒的，到時候鄉君應當會陪著你說話，等世子回來之后……”

說的到底是夫妻間的私事，饒是甄氏放松許多，到了要關頭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好在杜云蘿除了臉頰紅了之外，并不似杜云茹一般反應，這甄氏舒坦許多，到底是教導完了。

“都聽明白了沒有？”甄氏低聲問，“世子你，你可不許推他啊。”

杜云蘿眨眨眼睛。

并沒有聽明白，很多地方甄氏籠統帶過，因為甄氏說不出口。

但床笫之事，其實很明白，畢竟和穆連瀟做過一世夫妻。

杜云蘿自然不會讓甄氏再說一遍，道：“聽明白了，我不推他就是了。”

甄氏松了一口氣。

姑娘家嘛，不用全部弄得一清二楚的，有了大致的概念，別被嚇到了就好，等過了明夜，就什麼都懂了。

就像杜云茹，甄氏認為聽進去的本沒有杜云蘿多，現在不也是一個孩子的娘了嘛。

甄氏摟著杜云蘿又安了一番，這才把錦蕊喚進來，伺候杜云蘿歇息。

杜云蘿睡下了。

可本睡不著。

心心念念了這麼久，事到臨頭時，有些手足無措了。

之前有杜云諾和甄氏陪著說話，倒不覺得如此，這會兒靜下來了，整個人就有些懵了。

翻來覆去的，杜云蘿久久無法眠，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穆連瀟。

是他的爽朗笑容，是他溫暖的手掌，是他一瞬不瞬的目。

前世今生，來回錯，到最后匯聚一紅喜服的他。

他掀開了蓋頭，給了笑容。

杜云蘿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燒得熱熱的，差點就要炸開來了一般。

幾分懊惱幾分糾結地捶了捶床板，這會兒就已經這樣了，明日對上穆連瀟，豈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給炸懵過去？

不行，可不能那樣！

杜云蘿一把拉高了錦被，著自己睡。

沒一會兒，又出了半個腦袋，彎著眼兒笑了起來。

嗚……

也不知道穆連瀟睡著了沒有，會不會也在想……

折騰到了半夜里，杜云蘿才睡著了。

天未亮時，又錦蕊給喚了起來，迷迷糊糊地梳洗了一番，起往祠堂去。

杜公甫與杜懷禮在等著。

冬日的清晨，風吹在臉上跟刀子一般。

杜公甫拄著拐杖站得筆直，毫不像一個瘸了的人，而像是一棵松。

杜云蘿給祖宗牌位磕了頭。

杜公甫點了香，讓杜懷禮取了賜婚和定期的圣旨出來。

“該代的，你祖母和母親都代了，云蘿啊，不要讓祖父失。”杜公甫一字一句道。

杜云蘿鼻子一酸，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了安華院，沒過多久，替梳頭的甄淑人就來了。

按著輩分，甄淑人是杜云蘿的姑婆，可論年紀，甄淑人比甄老太爺年輕許多。

甄淑人笑盈盈看著杜云蘿，道：“云蘿瞧著比去年及笄時更漂亮了，當真是大十八變，這才三個月，就越發水靈了。”

杜云蘿換上了大紅的嫁，直直坐在梳妝臺前，一頭烏發散下。

甄淑人的手輕拂過綢緞一般的長發，從錦嵐手中接過了梳子，只聽道：“一梳梳到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