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蕊回到安華院。

杜云蘿正在東稍間里歇午覺，錦靈不敢打攪，坐在中屋里繡帕子。

錦蕊搬了把杌子在錦靈邊坐下，著聲兒道：“你眼睛下面都發青了，夜里沒歇好？”

錦靈手上針線不停，輕輕應了一聲。

“一輩子的事兒，換了我，我也睡不著，”錦蕊笑道，“不如你明日回去看看你娘吧，不然往下又是中元，又是三姑娘出閣，等府里空閑下來，都要月末了。”

錦靈抿了抿，良久應道：“好。”

錦蕊見此，也就不再多說了。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句句真實意，沒有半點摻假。

雖然是和錦靈比高下，但也是真的覺得云棲合適，要是換一個明顯不適合錦靈的，鐵定跟著杜云蘿一塊搖頭。

隔日一早，錦靈就領了對牌出府去了，直到申正一刻才回府。

杜云蘿在書房里寫字，不知不覺間外頭天就暗了下來。

錦蕊趕起，往窗外看了眼，笑道：“姑娘，起風了，估著一會兒要下雨了。”

“下雨才好，這天氣實在太熱了。”杜云蘿也笑了。

錦靈回西廂房略微收拾了一番，這才來尋杜云蘿。

杜云蘿見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讓錦蕊守著中屋，莫要讓旁人聽見們說話。

錦靈低著頭攪著手中帕子，道：“姑娘，奴婢回家跟奴婢的娘商量過了，若云棲不是一時起意，奴婢就應了。”

杜云蘿深深看了錦靈兩眼。

知道錦靈要說的定是云棲的事，可沒料到，錦靈這麼快就拿定主意了。

“錦靈，”杜云蘿聲問，“你可考慮清楚了？婚事不是兒戲，你要想明白才好，你是怎麼看云棲的？”

錦靈微怔，抬眸匆匆瞄了杜云蘿一眼，又趕垂下頭去。

從前日姑娘與提起來，錦靈滿腦子想的都是云棲為何就看上了，這事對娘和弟弟是不是好，又會對姑娘產生什麼影響，從沒有想到過是不是滿意云棲。

這會兒杜云蘿問起來，錦靈答不上來了。

只見過云棲三回。

頭一回是云棲來給杜云蘿送馬，彼此打了一個照面，僅此而已；

第二次……

第二次是不愿意去想的，那日云棲救了。

再之后就是從邵家回來的時候，云棲向杜云蘿稟馬德海的事。

真論起來，對云棲激有之，惶恐也有之。

那人從水深火熱里救了，也見過最狼狽的樣子。

當時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又是遇到了那種事，云棲明明都知道的，卻說要娶。

錦靈有些不懂云棲的想法了。

外頭天越發暗了，遙遙傳來轟隆隆的雷聲，跟打在了心上一樣，讓錦靈忍不住背后直冒冷汗。

那天也是這樣的天。

換了云棲妹妹的褙子，一前一后出了胡同，云層越越低，風雨突然襲來，將他們淋了個。

云棲回去取蓑，就站在路邊，風雨之中，不像初夏，反倒是像極了深秋。

錦靈瑟瑟發抖，然后看到了快跑而來的云棲，他就這麼出現在街口，沒有一點遲疑地朝而來，就如同他出現在小院里救于危難中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錦靈道：“奴婢不討厭他，他人很好。”

杜云蘿聞言，淺淺笑了。

錦靈還從未對誰過心思，突然把問題擺在臺面上，一時半會兒哪能生出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覺來，不討厭就算是個好答案了。

“我知道了，我會跟世子說的。”

錦靈輕輕點頭，見屋里越發暗了，便把油燈點了起來。

大雨足足落了半個多時辰，悶熱一掃而空。

晚飯時，杜云蘿自是在清暉園里用的，錦靈與錦蕊一道關起門來，在西廂房里隨意用了一些。

錦靈抿著筷子出神，滿腦子里都是段氏代的話。

段氏說，太太和姑娘對他們一家有大恩，錦靈該事事為姑娘考量。

云棲是世子爺跟前當差的，世子爺親自跟姑娘提了，錦靈猶猶豫豫不肯應，豈不是讓姑娘為難了嗎？

世子爺頭一回開口，姑娘就為了回絕了，傷了姑娘和世子爺的，這可怎麼是好！

別說云棲有本事，人也好，不嫌棄錦靈這般帶著一老一小兩個拖油瓶的，就算云棲是個平庸之輩，錦靈也該為了姑娘而應下。

段氏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落在錦靈心上，便是想尋出反駁的話來，也是一個詞都想不到。

想，段氏說的是對的，錦蕊說的也是對的，為了娘和弟弟，為了姑娘，也算是為了自己，這親事都該應的。

那便應下吧。

總歸就是過日子，不討厭云棲，云棲又是個出的人，那以后著著也一定能好的。

錦靈自顧自想著，悶頭把飯吃完。

錦蕊收拾了桌子，低聲問：“你真的想明白了？等姑娘回了世子，就萬萬不能反悔了。”

錦靈支著下，道：“不反悔……”

錦蕊凈了手，挖了塊香膏抹了，一邊按著手指，一邊在錦靈邊坐下，道：“既然應了，你可有想過什麼時候嫁過去？”

錦靈瞪大了眼睛，良久搖了搖頭。

錦蕊道：“我們姑娘十一月里就及笄了，石夫人不是說侯府里著急的嗎？那我估著，等來年開春或者夏天，姑娘就嫁過去了。

陪嫁丫鬟跟過去，為的就是替姑娘在婆家站穩腳跟的，要各府各院里拉攏人，又要弄明白里外關系，你若那個時候就嫁人，姑娘邊豈不是生生就了一個得用的人手了？

要是姑娘一直留著你，這一耽擱又是半年一年的，若姑娘有了孕，越發不出空來安排你的婚事，那就又要往后拖了。”

錦靈皺起了眉頭，知道錦蕊說得一點都不假。

府里府外這麼多人家，平日里聽也聽得多了，陪嫁丫鬟跟著主子過去，一兩個月里，抬舉開臉的有，嫁出去的幾乎沒有，若是哪家有那麼一個，人人都會在背地里猜那丫鬟是不是做

了什麼主子厭惡的事才被匆匆打發了。

錦靈自己是恨不能多伺候杜云蘿兩年，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