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回到瀾苑,徑直進了臥房把婢都攆出去,撲在床榻上哭。
外頭的婢各自面面相覷。
“姑娘這是怎麼了?”
皆轉頭去看桃素和蓮蓉,畢竟這兩個人整日跟在姑娘邊,想必是知曉原委的。
然而桃素和蓮蓉名字雖親和,但為人卻一點也不親和,即便共了兩年多,待人還是冷冷清清不說話。
有時候眼里莫名出的兇仿佛下一刻要殺人似的,旁的婢都不大敢惹這兩位。
桃素和蓮蓉在門口站得筆直,對于落在自己上的幾道目視而不見。
至于姑娘為何哭,們當然知曉,只不過服侍主子最重要的是嚴,若是不嚴,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其中一個婢聽阿圓的哭聲聽得心疼,正上前去敲門,就見陳瑜過來了。
陳瑜是被蕭韞打發過來的。
心里苦得很。
他家殿下自己惹哭的人不去哄,倒是要他來安,他整日忙里忙外已夠心了,如今還要幫他家殿下收拾爛攤子。
就,很心累。
“褚姑娘?”陳瑜在外敲門。
但沒人應。
阿圓整張臉埋在被褥里頭,以為是蕭韞來了,打定主意不想理他。
不過也不知為何,適才還很傷心來著,如今見蕭韞追過來,心里好了些,眼淚也了些。
“褚姑娘?”陳瑜繼續敲門。
阿圓不是個氣大的姑娘,氣一會兒也就消了。爬起收拾了下,又照了照鏡子,見無不妥,這才走去開門。
“陳大哥有什麼事?”打開門,不著痕跡地四了,卻沒發現蕭韞的影。
這表陳瑜如何不明白,訕笑道:“姑娘,公子沒來,讓小的過來看看。”
阿圓頓時一火氣沖上頭,砰地就把門關上了。
喝道:“我有什麼好看的,陳大哥你去告訴他,我一點也不稀罕他來。”
陳瑜吃了個閉門羹,平靜麻木地站了會。心想這話他可不敢傳,不僅不敢傳,還得傳些好的。
可眼下景,怎麼也找不出個好來。
陳瑜無門得勸,他索離去了。
阿圓哭過之后,接著便是大氣,然而氣完,也想開了——沈哥哥霸道無禮,才不要理他!
于是,沒多久,阿圓重新打開門,除了眼眶泛紅之外,其它一切就跟沒事人似的。
招呼婢準備茶水吃食,然后自己跑書房看書去了。
約莫看了半個時辰,發覺院子里有些靜。阿圓停下來,側耳細聽。
很快,婢在門口稟報:“姑娘,來了個嬤嬤,可要現在見一見?”
“嬤嬤?”
“是的姑娘,說是公子給姑娘尋來的,往后跟在姑娘邊教導。”
阿圓這才想起來此前蕭韞說要給找嬤嬤的事,彼時以為他只是隨口一提,畢竟還在讀書,即便要教導也不會這麼早。
竟不想,這麼快就給尋了個嬤嬤過來。
“我去見見吧。”
阿圓聽說這些嬤嬤最是嚴厲,若是初次見面禮數不夠,后頭教導起來可有許多苦頭吃。
起出門,就見個湖藍領褙子的婦人站在正屋門口。
這婦人恭恭敬敬卻不卑不,旁的婢見出來都側目過來瞧,而分明聽見靜也不形半分。
直到阿圓走到邊,才行了一禮。
“姑娘安好,老奴姓周,往后由老奴教導姑娘禮節。”
頭發梳得一不茍,舉止言行也規規矩矩毫無差池,理應讓人覺得是個嚴厲之人。可阿圓觀面卻極其和善,還含著點......欣的笑。
為何欣?
“嬤嬤認得我?”阿圓問。
“老奴與姑娘初次見面,不曾認得。”
但曾聽說過無數次,這會兒見了小姑娘,眉目秀雅,一看就是個良善乖巧的,果真是個好姑娘。
周嬤嬤眼里的欣又濃了些。
阿圓暗暗打量眼前嬤嬤,約莫才四十的年紀,但頭發卻白了許多,而且面有些許疲態。
“嬤嬤可是從遠方來的?想必行路辛苦了。”阿圓說:“嬤嬤先去歇息一天,明日我們再說事如何?”
周嬤嬤笑,點頭道:“好,聽姑娘安排。”
阿圓吩咐婢給嬤嬤準備住,讓人帶下去歇息,隨后自己又回了書房。
.
阿圓在瀾苑看書時,蕭韞這邊早已出了城,徑直去了馬場。
此時,他騎著疾淵奔馳在山丘間,已來回數十圈,寒風簌簌地刮著他的臉,卻毫無知覺。
他勒馬停下來,眸子郁沉靜地盯著半山虛空。
腦子里一片清明。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到踏實。
那個小丫頭哭得他心煩意,越是心煩意,他越是抑制不住狂躁。
他實在不喜有人左右他的緒,但偏偏,輕易就能做到。
蕭韞閉了閉眼,轉問護衛:“顧景塵人呢?”
“稟殿下,”護衛道:“顧大人此時在春和街。”
“在春和街做什麼?”
“好像是婚期將近,姑娘有些首飾還未定好,顧大人陪著去錦翠閣選首飾。”
“......”
他倒是有閑逸致。
“去喊他來!”蕭韞吩咐:“本王有事相商。”
“現、現在?”
“對,直接去錦翠閣把人喊來!”
他過得不舒坦,又豈容他顧景塵逍遙自在。
.
顧景塵這邊正陪著小未婚妻選鐲子呢,那廂就有隨從匆匆過來在耳邊低語。
“現在?”
“正是,殿下已經在茶樓等著了。”
顧景塵瞧了眼還在興致選首飾的婧兒,默了默,把手上剛挑的一只鐲子遞過去。
“這只好看,襯你。”他說:“我有事且離開一趟,晚些回府陪你吃飯。”
婧兒點頭:“大人有事只管去忙吧。”
其實自己來錦翠閣也可以的,這段日子婚的東西都是自己張羅。也不知顧景塵今日了哪筋,非要黏黏糊糊陪過來。
.
顧景塵到了茶樓,從后門徑直去了三樓雅間。
這間屋子是他們經常來的地方,跟旁邊的廂房隔墻,但不音。從屋子的機關還能窺視其他廂房的靜。
此時,蕭韞已經坐在那喝茶下棋了。
見顧景塵過來,竟親手倒了杯茶給他。
顧景塵趕接過來:“多謝殿下。”
“準備好了?”
這話問的是春闈的事。春闈之際,賢貴妃和信國公有部署,蕭韞這邊也有部署。
最后鹿死誰手,也就看這一局了。
顧景塵落座于蕭韞對面,接過他手上的白玉棋子跟他對弈。
淡淡道:“他們在賭,我們也在賭,就看誰沉得住氣。”
“你就不怕萬一賭輸了?”蕭韞抬眼,幾分打趣:“你婚期在即,若是一朝不慎,恐怕你還得打。”
顧景塵也笑了笑,從容不迫地落下一子。
“下與殿下一樣,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
二月初九,春闈開始,一共三場考試,每場連續三天。這場持續半個月的春闈考試,令整個上京城都開始嚴峻起來。
仿佛黑云城,連天氣也變得暗。
“好像要下雨了。”婢在廊下做針線,邊說道:“也不知那些舉子們在考場里冷不冷,我聽說晚上被子單薄,若是子不好的,說不準還會生病呢。”
“生病了會如何?”
“當然沒法考試啊,倘若影響其他舉子,估計還得被攆出來。”
“啊,那豈不是忒慘了些?寒窗苦讀十年就為這天呢。”
“那也沒法子啊,所以也不能傻讀書,還得強健魄。”
“我看京城的這些子弟們有的比姑娘還氣,這可如何是好?”
“既是京城的子弟當然不愁,考不中也還有家里幫襯,花些銀子走走關系,好歹也能謀個小職。”
外邊婢們在談論春闈,這幾天阿圓已經聽了許多遍。
實際上不止們談論,京城各都在談論,仿佛除了這事就沒其他的了。
阿圓聽得耳朵起繭子,想聽點別的消息都不能。
蕭韞像突然消失了一樣,那日在馬車上丟下之后,就沒來過。
從最初的氣憤到如今,只剩下委屈。
沈哥哥這人也不知怎麼回事,以前相得好好的,可自從回京后就子琢磨不。
不僅變得越來越霸道,待也......
說不清是什麼覺,總覺得兩人現在關系不復以往親。懷念以前那個時常逗哄的沈哥哥,而不是現在這個晴不定、常常消失不見的沈哥哥。
想著想著,阿圓連寫字的心都沒了。
也不知自己這幾日是在等什麼。
算了,還等什麼等?
撂下筆,走到門口吩咐婢:“你們收拾些,一會放箱籠搬走。”
婢驚訝:“姑娘要去哪里?”
“回書院號舍。”阿圓說。
才不想繼續住這,這幾日瀾苑的空氣都是悶的,有時候想找人說會話都不能。還不如回號舍住幾天,也有曹薇和程蔓歆們陪伴。
這般打定主意,阿圓反而期待起來。
畢竟已經許久沒跟好友們住號舍了,還清楚記得那些熬夜說悄悄話的歡快日子呢。
這邊,婢們收拾東西,很快,陳瑜那就得了消息。
聽說褚姑娘要搬去號舍,這還得了?遂趕稟報給蕭韞。
彼時,蕭韞正在跟幕僚們談事,瞥見陳瑜臉慌張地進來,他抬手打住一個正在說話的幕僚。
陳瑜走到他旁邊,低聲說了句:“殿下,褚姑娘吩咐人收拾東西要回書院。”
蕭韞作頓了頓。
隨即起出書房,從景王府的暗道匆匆來了瀾苑。
這幾日他刻意避開阿圓,就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其實也冷靜不了多,每回睡前還總是想起小丫頭那日哭的模樣,哭得他心焦。
若不是陳瑜每日稟報吃睡一切如常,他真是要扛不住過來哄人。
但他知道,這種事一旦開始,他恐怕就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緒了。
蕭韞快步趕去瀾苑,那廂阿圓站在外間指揮人收拾東西,地上放著兩只箱子,一只裝了書,一只裝了裳。
“這是在做什麼?”蕭韞走到門口沉聲問。
他冷不防出現,還冷不防出聲,阿圓嚇得一跳。
轉頭瞥了他一眼,沒吭聲,繼續若無其事地吩咐婢做事。
像是沒看見他來似的。
蕭韞默了會,被這無視的態度,弄得生生冒出火氣來。
他沉著臉,把婢們揮退。
可婢們一出門,阿圓就立馬扭進了里間,一副完全不想見他的架勢。
蕭韞都要氣笑了。
沖上去就捉著手腕:“做什麼去?”
“不要你管。”
“我不管誰管?”
“我有父母管,有姐姐管,有許多長輩管,沈哥哥為何要管我?”
這話問得蕭韞一愣。
實際上蕭韞也曾好幾次想過這個問題,但沒想明白。
他就是想管這丫頭。
而且他向來行事強橫,想做的事必定就去做,不會問原因。
直到今日阿圓問了這麼句緣由,他倒是認真思忖了會。
繼而道:“我是你師父,你從小就由我管教,長大了也該如此。”
阿圓背過,賭氣不看他,嘀咕道:“有你這樣管人的嗎?又兇又霸道,還不講理,還總是......”
“總是什麼?”
“總是不理我。”阿圓轉控訴,大眼睛水盈盈:“我知道沈哥哥這幾日是故意不理我的。”
盡管陳瑜說蕭韞忙,但阿圓心思敏細膩,蕭韞刻意的態度怎麼會不到?
“我......”
蕭韞一時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解釋。
他發現自從回京后,再跟這小丫頭相,好像有些東西變了,但哪里變了他不得而知。
也曾想過可能是小丫頭長大了,兩人再如以往那般親不合適,須保持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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