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林娘子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幾年,獨自一人奉養婆婆,照顧年的兒子,但無論被人怎麽非議,無論過得有多辛苦,都沒向旁人開口求助過。
林娘子也不知道為何會向加上這次隻見過兩麵的家大姑娘求助,也許是因為家大姑娘雖然比年許多,但周那悠然寧靜之意讓人下意識的就會把當睿智的長者。
可是,因為自己的困難而向原本不相幹的人求助,這也與林娘子素來堅持的信條相悖,所以還沒等止歌開口回應,便急忙道:“大姑娘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說完之後還立即撇開臉,似是很覺難堪。
林娘子的這句話讓止歌有些驚訝,不過隻一瞬間,便將麵上的驚訝斂下,而是對林娘子道:“可以。”
止歌對林娘子的觀並不差,不過是順手扶一把而已。
止歌應的爽快,卻不知林娘子這時是不無驚訝的。
林娘子親眼目睹過止歌麵對胡太太時的冷厲,那時的止歌在看來是凜然讓人不敢侵犯的。
原本想,這樣的,又出名門,能與自己和聲說幾句話就了不得了,又怎麽會答應收留?
可沒想到止歌這樣輕易就應下了這個林娘子自己都覺得有些突兀的請求。
驚訝過後,林娘子心裏湧上的,卻是對止歌的激。
止歌並不知道的一句“可以”對林娘子來說意味著什麽,但林娘子自己卻知道,若是沒有止歌的收留。可能再過個一兩天,與小寶就不得不宿街頭了,剩下的那點銀子,即使住最便宜的客棧,也隻夠支付兩天的房錢,更別提與小寶還得吃飯。
林娘子不是沒想過去找個活兒做,可是活計沒找到。奚落卻了不。不管是什麽鋪子,隻要一看到還帶著個小寶,都忙不迭的讓人將趕出去。
若不是真的就要走投無路。以林娘子的驕傲,也不會向才見過第二麵的止歌開口求助。
如果隻有一個人,怎麽樣都好,可是小寶還那麽小。總不能忍心讓小寶也跟著風餐宿。
從湖州到京城,千裏的路程。半年多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拉一把,尤其是止歌的首肯還讓的小寶免除了宿街頭三餐不濟的可能,林娘子如何能不激?
都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出侯門的小姐,不問緣由的幫扶自己這個市井婦人?
“多……多謝大姑娘。大姑娘若是有什麽差遣,我。我……”一時激之下,林娘子隻覺眼眶發熱,一時之間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止歌製止了林娘子激的話,“人生一世,誰能沒有個難,你也別急著謝我,說不定,將來就還有需要我來仰仗你的時候。”
林娘子深吸一口氣,漸漸平複下自己激的緒,對止歌的話隻報以一笑,知道止歌隻是在安而已,就憑一個無長的市井婦人,又有什麽需要讓止歌來仰仗的地方?
兩人也不再多言,這一會兒子時間,周圍已經圍了不看熱鬧的人。
止歌先和半夏扶風上了馬車,然後半夏手接過林娘子手中的小寶,林娘子才上了馬車。
小寶被林娘子教導得很好,就算被陌生的半夏抱在懷裏,眼中雖有些微的膽怯,卻也隻是雙眼看著林娘子,而沒放聲大哭。
直到林娘子上了馬車將小寶接過來,小寶神之間才輕鬆了幾分,抬眼打量著馬車裏的各式擺設,眼中帶著些好奇。
林娘子見狀就有些心酸。
為了省錢,與小寶上京這一路,都坐的最便宜的馬車,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個孩子與一群大漢在一起,那些男人眼中的異樣與曖昧,林娘子一直到現在想起來時都會忍不住渾輕。
若不是這一路時刻不忘讓自己在人群之中,晚上睡覺時又都是付了房錢之後與客棧老板娘在一起,恐怕本就沒辦法平安到達京城。
在這樣的形之下,小寶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捂在懷裏,又何曾能像如今這樣坐在寬敞舒適的馬車裏,還可以隨意打量馬車裏的陳設?
想到這些,林娘子不由得在心裏問自己,為了想得到一個答案,就貿然帶著小寶遠上京城,為此還讓小寶跟著吃了這麽多的苦,這樣,真的值得嗎?
馬車裏一片靜默,但直到下了馬車,林娘子也沒能得出個答案來。
止歌直接將林娘子母子帶到了流雲閣,流雲閣本就大,丫鬟婆子都分居在倒座房與後罩房,兩側的廂房卻是一直無人居住。
林娘子和小寶,便被止歌安置在了東廂房裏。
安排好了之後,才打發人去榮禧堂告知了慕輕晚一聲。
慕輕晚本就對止歌無比放心,不過是撿了一對可憐的母子回來罷了,在認為自己兒什麽都對都好的慕輕晚眼裏,這著實算不得什麽。
林娘子母子便算在是流雲閣裏安頓了下來。
小寶從前顯然沒踏足過侯府這種地方,自打進了侯府就一直目不轉睛的左看右看,到後來進了流雲閣,一雙大而有神的眼裏便也多了幾分含蓄的笑意,後來甚至還在流雲閣裏丫鬟們的逗弄之下發出清脆的笑聲。
林娘子那時正安置好隨的行李走出廂房,廂房門口一株桂花樹約擋著的臉。
看到小寶的笑臉隻覺眼眶一熱,想了一路的那個問題無疑就有了答案。
都是的錯,不該為了一個負心的男人而讓小寶跟著這麽多的苦。
林娘子的神忽然就堅定起來,原本藏在眼底的愁苦與絕也如春雪一般盡數化去。
側過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邊的止歌。苦笑一聲,歎息道:“大姑娘,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止歌沒說話,林娘子顯然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無意知道別人的*,但林娘子若是想傾訴。也不介意做一隻安靜的耳朵。
果然。林娘子隻微微一頓,便繼續說了下去。
“我與夫君本是青梅竹馬……”
這其實就是另一個陳世的故事。
林娘子與夫君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林娘子的夫君姓梁。因自跟著開了間私塾的老秀才父親讀書,後來又考中了秀才,鄰裏之間便都稱他為梁秀才。
林娘子與梁秀才自訂親,待到適婚年齡。兩人便在雙方父母的做主之下了親。
親之後兩人每日裏過得倒也和,但好景不長。
幾年前。梁秀才在父親的囑咐下去省城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梁秀才走了沒幾天,林娘子便被診出有了孕。
這本是件大好事,可隨之而來梁家老秀才的突然病逝。卻為這本應該一片的喜悅的家裏蒙上了一層影。
梁秀才不在,林娘子拖著雙子持完公公的後事,十月懷胎之後終於產下一子。
後來。林娘子和婆婆接到梁秀才托人送回來的信,道是他在鄉試中被取為舉人。但為了赴京城參加隨後的春闈,暫時也就不回家了。
雖然梁秀才不能及時回來,但林娘子和婆婆心裏都隻有喜悅,若是梁秀才能在春闈中了進士,將來豈不是能謀得個?
就這樣,林娘子一邊照顧著婆婆與孩子,一邊在家等著夫君歸家,每每聽到旁人用豔羨的語氣提到梁秀才,林娘子口中謙虛,心裏卻也不無期盼梁秀才能錦還鄉。
隻是,林娘子怎麽也沒想到,左等右等,最後卻隻等回一個噩耗。
梁秀才春闈落第,一時想不開,投了京城的護城河!
這是在京城的老鄉帶回來的消息。
林娘子聽完這個消息當時就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可是,再怎麽樣,畢竟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以自己弱的雙肩挑起這個家的重擔。
梁家之前雖然也算小有薄產,但梁秀才趕考時幾乎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銀子,畢竟,誰也沒想到林娘子的公公會如此突然的離世。
家中沒有銀子,又有老小兩張口要養,無奈之下,林娘子也隻能央了知味軒的掌櫃,在知味軒裏為客引路,靠著那些打賞銀子養活一家人。
梁家好歹出了兩個秀才,林娘子這般拋頭麵的行徑把婆婆氣得夠嗆,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肯認這個兒媳婦。
可即使再怎麽艱難,林娘子也堅持了下來。
一不,二不搶,三不出賣自己,所掙的每一分銀子都是用汗水換來的,林娘子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需要被婆婆不諒解的地方。
好在,雖然婆婆不理解自己,但兒子小寶自打出生就乖巧聽話,倒也算是林娘子灰暗生命裏唯一的彩。
林娘子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但先是因為胡太太的事,林娘子過意不去主離開了知味軒,後來又無意之間從當年那個從京城傳消息給林娘子的老鄉裏知道了另外的事。
那次其實也是個巧合。
林娘子離開知味軒之後就在另外一間鋪子裏找了個活計,那天在回家路上正好上了那個老鄉。
雖然那老鄉傳回來的消息對林娘子來說是個噩耗,但不管怎樣,林娘子都很激這老鄉,若不是他好心傳了消息回來,恐怕一直到現在都不會知道夫君的死訊。
所以,到那老鄉,林娘子便懷著滿腔的激之與那人寒暄了幾句。
林娘子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從老鄉口中聽到那樣一番話。
那老鄉自打從京城回來之後便一直留在了湖州,那天他喝了些酒,有些醉醺醺的,林娘子與他打招呼。酒意之下,他便與林娘子多說了幾句。
“嗝,林娘子啊,你也是個苦命的,夫君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不說,偏還騙你說是死了。”
林娘子一直到現在都把這句話記得清清楚楚。
那老鄉說完這句話就搖搖晃晃的走了。
而林娘子,呆呆的立於原地。好半天沒挪得開。
那一夜。林娘子徹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便徑直找到那老鄉家裏,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老鄉開始時還想推。但後來知道瞞不過林娘子了,便也隻能據實以告。
這位老鄉確實去了京城,也的確在京城見到了梁秀才。
不過,他所見到的梁秀才。卻與他印象中的梁秀才完全不同。
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這老鄉對梁家的況也可謂是一清二楚。在湖州這等小地方,靠著林娘子的公公幾十年來開著私塾,梁家都隻能算是手裏稍稍有點餘錢,就這點餘錢在梁秀才趕考之後估計也剩不下什麽了。
讓那位老鄉意外的是。他是在京城一家有名的酒樓裏看到梁秀才的,那老鄉在這酒樓裏做小二,他眼裏的梁秀才不僅穿戴盡顯富貴。還能麵不改的進到這出都是非富即貴的酒樓。
好奇之下,老鄉在梁秀才離開之時住了他。
見到這位老鄉。梁秀才顯然非常吃驚,甚至還有些心虛。
不過梁秀才的心虛也隻是一時的,他上那老鄉在那間酒樓裏點了一桌子的菜請他大吃了一頓,但在老鄉問及他是如何發達的時,卻又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自那以後,梁秀才與那老鄉每隔個十天半月的倒也會一次頭,靠著梁秀才的出手大方,那老鄉也著實吃用了些往日裏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直到某一天,梁秀才與老鄉見麵時,拿出了一百兩銀子,說是要托他往家裏帶個口信兒。
老鄉那時其實已經有了回家鄉的想法,本就是順路帶個口信兒,還有一百兩銀子可以拿,一百兩銀子,即使他在京城不眠不休的幹上十年才能拿到,這樣的好事老鄉怎麽會推卻。
卻不想,梁秀才讓他帶回去的口信兒,不是老鄉想象中往家裏報平安,或者讓家人上京福,居然是讓他告訴林娘子和老母親他已經死在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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