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低下頭,不再說話。
剛才其樂融融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寂。
“如果我不說,回去之后,大伯母會為難你嗎?”
“你不要說。”顧重芝低聲道:“大伯母的意思是讓我不聲地接近你,套你的話,甚至是攛掇你做別的事。可是我失敗了,你對我已經有了戒備之心。”
顧重的心涼涼的:“如果我剛才沒有起戒備之心,把實話都告訴你,你會告訴大伯母嗎?”
“當然!”顧重芝突然抬頭一笑,似繁花盛開,無限璀璨:“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大伯母給的,優渥的生活,華麗的服飾,甚至是如錦的前程皆系在大伯母上。”
顧重芝道:“所以,你我二人,以后便是陌路。”
顧重眼眸微暗,心里也難掩失落:“我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早知如此,我當初……”
“就不該救我,是嗎?”顧重芝定定地看著顧重:“你后悔救我了,是嗎?”
顧重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從沒有后悔過。如果早知道如此,我當初就會將你當做顧家的三小姐,而不是我的三姐姐。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做好姐妹的。”
顧重芝沒有回答,而是細細地啜了一小口茶水,贊嘆道:“好茶!四妹妹這里,果然樣樣都是極好的。”
說著,放下茶盞,站起來道:“我也來了好一會了,叨擾了四妹妹這半天,也該回去了。”
福一福,轉就走。
“你是故意的。”
就在顧重芝走到門口的時候,顧重突然道:“你故意如此冒進,你故意引起我的戒備,你今天來不是試探,而是提醒。你這樣做,大伯母會為難你的。”
大夫人那個人表面上看著最是和煦不過,里卻錙銖必較,半分不讓。顧重芝回去,恐怕要吃一番苦頭。
“你想多了。”顧重芝沒有回頭:“從前那樣的折磨我都能過來,其他的為難,在我看來,也算不上為難了。”
顧重芝走了,顧重的心卻有些沉重。不知道自己當初讓顧重芝投靠大夫人究竟是對還是錯,顧重芝命運多舛,好不容易逃離了二夫人的虎,大夫人會不會是狼窩?
可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因為四老爺來了。
四老爺眉頭皺得很:“你不是答應了要去榮冬院的嗎?怎麼這半天都見不到人影?”
顧重端端正正地坐著,連起都不起來一下:“四老爺來找我就是為了給葛碧蓮撐腰來了嗎?”
“你聽聽,你聽聽!從前沒進門你這樣就算了,如今已經進門了,你怎麼還能這樣連名帶姓地稱呼?”四老爺不悅道:“到底是你的母親,于于理你都該去給見禮的!”
“母親?”顧重眉頭一挑,睥睨地看著四老爺,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我母親姓沈,出自南京沈氏,生我養我,疼我我,時時刻刻牽掛著我。葛碧蓮是個什麼東西,什麼都沒有做過,就想讓我做母親?我,承的起嗎?”
顧重眼中的嘲諷與輕視是那麼的明顯,言語更是凌厲如刀,四老爺看著如此,不知是心虛還是氣短,氣焰就矮了下來。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到底是我的繼室夫人,就看在我這個做父親的面上,你去一趟就是,又不會了你一塊。”
“父親?”顧重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出來:“你知道什麼是父親嗎?他不需要高大偉岸,卻能為我遮擋風霜;他不需要有高厚祿,卻有著錚錚傲骨,教會我為人世的道理。他敬重母親,疼兒,他嚴厲而溫暖,沉默又不失細膩。他與我骨相連,不離不棄;他堅忍不拔,勇敢無畏,是我堅強的后盾與一輩子的驕傲。”
“四老爺!”顧重突然將聲音一提,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他:“您是嗎?”
他是嗎?他生養了,上流著他的,竟然問他是嗎?
四老爺的臉先是漲了豬肝,后來發青,最后有些發白,心里甚至涼涼的。
原來,已經不當他是父親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四老爺突然有些怒火攻心。他當然是他的父親,這個不孝竟然敢不認他。
看著四老爺站著,顧重就笑:“我們之前不是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嗎?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就是你的父親,這是事實,子不嫌父丑,狗不嫌家貧。這個道理你難道都不知道嗎?”四老爺強撐著道:“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的誤會與不滿,但我不是已經同意你無理的要求了嗎?你要留在長房,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你如今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顧重給沒有說話,只冷笑著著他。
“好吧,好吧!”四老爺被顧重的眼神得敗下陣下來:“你現在年紀小,不認我這個父親,我也不怪你。你要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可以。就這一次,你跟我到榮冬院走一趟,以后我們就互不相干,這總可以了吧!”
顧重哂然一笑,好像早就猜到他會如此一樣:“既然四老爺都這麼說了,那我怎麼也得走這一遭了。只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面,□□與繼向來是水火難容的,我這一去,若是惹出什麼事端來,四老爺可不要怪我。”
四老爺松了一口氣道:“你能惹出什麼事來,你只管去就是。小葛氏格溫婉和煦,不過是見個面,問你幾句話而已。到時候我也會在場的,你就裝裝樣子應付一下就行了,今天早上在安榮院你表現的就很好。”
既然重愿意去,他就放心了。至于水火難容,惹出事端,他是萬萬不相信的。小葛氏剛剛進門,絕不會無理取鬧。重雖然格桀驁,卻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攻擊人的,別人不惹,斷斷不會去招惹人。這一點把握,他還是有的。
不管里如何,至外面看起來,他是妻乖,一家子其樂融融的。這就夠了。
“四老爺先去,我收拾一下就來。”
四老爺拿眼睛在顧重上看了一遍,見紅齒白,眉目清晰,艷如三月的春花,說不出來的漂亮致,不由就點了點頭:“你這樣就很好,不用收拾,這就跟我一起去吧。”
“可是我不想跟四老爺同路!”
的話太過直白,直把四老爺噎得無言以對。
他站了一會方無可奈何道:“既如此,我就在榮冬院等你了,你要快點過來,可不能再食言了。”
顧重沒有說話,只捧了茶盞做出送客的樣子。
等四老爺走了,顧重就了丹心過來:“把我準備好的那兩套裳給姚姑娘送去,讓換了裳跟我一起去見四老爺與新夫人。”
姚真真很快就來了。
穿著鴨蛋青的領齊腰襦,外面罩了一件月白的半臂衫子,梳著家常的發髻,只戴了一個素銀的簪子。
顧重就微微點頭,知道穿這套素的裳沒有選另外一套華麗的裝束,還算聰明。
“取我的玉鎖來。”
綠蕪微微詫異,卻依言取了玉鎖過來。
小孩掌大的一塊羊脂玉雕的玉鎖,晶瑩溫潤,潔白無瑕,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玉鎖上面刻了祥云如意紋,由銀線編的掛脖拴著,下面是草青的蝙蝠絡子,低調奢華。
“戴上吧!”
姚真真不敢相信:“是給我的?”
這樣的好東西,竟然就給了,顧四可真大方。
顧重就道:“給你戴一會,等回來了,再取下來給我。”
我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
姚真真心里失落:“多謝顧小姐,我一定好好戴著。”
萬一路上失了,就不是的錯了。只要一口咬定路上丟了,顧四也不能把怎麼樣。
可顧重好像能猜到在想什麼似的:“我讓青芷跟著你,寸步不離,一定不會丟的。”
姚真真心里一驚,看了青芷一眼。
這三個丫鬟里面,就數青芷最難纏。比顧四還要難對付!可恨。
“你跟我一起去榮冬院,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顧小姐你說,我保證做到。”
自打懂事之后,沒有一天不想著要進顧家為真正的名門千金的,如今勝利就在眼前,哪能不心急?
顧重的話剛落音,就急不可耐地答應了。只要能留在顧家,哪怕是給顧重作揖磕頭也絕無二話。
“不言,不語,不妄為。”顧重道:“等會去了榮冬院,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都不能說一句話。沒有我的同意,不管別人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能回答,不能有任何表示。你能做到嗎?”
竟然這麼簡單!
姚真真忙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說,只要你不點頭,我就是聾子,是啞。”
顧重就笑:“很是,就委屈你做半天的聾子啞吧,等你心愿真了,有你說話的時候。”
一行人就去了榮冬院。
葛碧蓮笑容滿面:“可算是來了,讓我好等!”
已經換上了家常的裳,海棠紅繡纏枝花卉的對襟褙子,櫻草牡丹穿花的湘,頭發松松的挽著纂兒,戴了赤金的八寶簪。
段窈窕,笑容嫵,又因為是新娘子,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時隔多年再見,顧重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漂亮。雖然沒有母親麗,但勝在年輕,難怪四老爺抵不住的似水,對言聽計從。
顧重微微一笑,福了福,低聲喊了一聲“四夫人”。
葛碧蓮的笑容不由一滯,出去要拉顧重的手也頓了頓。
以為顧重會喊母親的。
“快進來,咱們里面說話。”
顧重就撇了撇,迎進室,不過是要顯示親厚,然后好在四老爺面前證明是多麼的溫賢惠而已。只可惜,顧重跟四老爺早就形同陌路。
一進室,看著陌生的擺設,顧重的眼睛不由一酸。
曾經在這里度過一段快樂的時,那時候母親還活著,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撒。
可惜,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定了定心神,將眸中的淚意下。
落座之后,葛碧蓮又讓人上茶,端果脯點心,十分的親切熱絡。
可顧重卻一直表現的淡淡的,話很,語氣也不甚親近,這個葛碧蓮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以為顧重不過是個小姑娘,自己溫殷勤,一定能博得的好,對卸下防備,甚至言聽計從當做親生的母親。
可沒想到顧重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葛碧蓮一時間倒有些拿不準是真的靦腆還是心里太過防備。
顧重坐著,葛碧蓮不問,就不說話。
一直這樣主,葛碧蓮也有些不耐煩了,從前在娘家,都是別人結的,何嘗這樣結過別人?
氣氛就冷了下來。
葛碧蓮邊的嬤嬤忙上前將茶盞捧給:“夫人,您喝口茶潤潤嗓子。”
葛碧蓮就趁著喝茶的功夫打量顧重,飾非常素凈,卻一的氣派,后竟然跟著四個丫鬟。
就有些嫉妒,從小到大邊就一個的丫鬟跟一個嬤嬤,從來就沒有這麼多人服侍過。
這個顧重,真真是好命。
咦,這是誰?好生面善,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葛碧蓮的眼神落在姚真真上的時候不由一定,穿的跟另外三個丫鬟都不一樣,飾比們好,前還掛了一塊玉鎖。
富貴人家為了顯示兒家尊貴,才會給孩子佩戴玉鎖。有時候為了區分嫡庶,嫡庶玉鎖的大小質材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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