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攸寧道,“十有八九。”
先帝在史冊上評說頗嘉,聽外祖父說,他也的確是個好帝王,施仁政,降賦稅。可有了這次被俘虜的恥辱,不但先帝,恐怕整個大周皇室都要淪為天下笑談。
關鍵是,他當初若是坦說出來也就罷了,百姓們或許還會贊他是個驍勇坦的好皇帝。可他瞞下了,若真相被挖出來,那除了恥辱之外,還要加上一條心不夠坦的污名。
所以,所有人都替他瞞著。父親,趙承淵,無敵道長,甚至還有陸太后和慶明帝。
想到這里,韓攸寧忽而道,“你說,梧桐苑里的下人被滅口,會不會是和這個有關?”
蘇柏著下,“或許是。楚王為何沒有借機攻下大周,而是選擇放虎歸山,這個或許便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是啊……”韓攸寧道,“能讓楚王放棄如此大的,必須有足夠重大的理由說服他才是。”
玄智大師“巡山”回來,韓攸寧跟他確認,“先帝被楚王俘虜了?”
玄智大師半閉著眼,似是累得快要睡著了,“為師只是個和尚,怎能知道這些。”
韓攸寧揪著他花白的胡子,笑瞇瞇問,“當真?”
玄智大師攥著胡子,慢悠悠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他若不說,韓攸寧也迫不得,在胡牧施針結束后,悻悻走了。
不過,此行也不是沒有收獲。
因著蘇柏在,韓攸寧沒有和胡牧去山頂,而是在施針后直接下山。
下山后他們沒有直接回別院,而是去了襄平府頗有名的一家酒樓,三和樓。
三和樓最有名的是他們家的紅燒,而不膩,口即化。蘇柏想吃了不說想吃,而是打著晉王和晉王妃夫妻恩的名號。
胡牧很識趣地沒有跟來,獨自跟著侍衛回別院。
二人在酒樓門口下馬車,韓攸寧心地幫椅上的蘇柏整理袖。如此也好讓各方暗探看清楚了,晉王和晉王妃在襄平府日子滋潤著呢。
蘇柏一月白錦袍矜貴如玉,眸含含笑看著,“好了,我是男子,也不必如此仔細。”
韓攸寧抿淺笑,“王爺不在意這些,但是我在意呀。”
蘇柏腹誹,趙承淵和韓攸寧私下里這麼膩味?他怎麼覺著趙承淵才是那個假的的晉王?
韓攸寧跟在椅旁邊往酒樓走,余瞥過,旁邊馬車的車窗紗簾一晃,落了下去。
韓攸寧腳步一頓,扭頭過去。
青灰的紗簾后面,一個影若若現,似乎是個拔的青男子。有種覺,里面的人在看著。
蘇柏也有所察覺,瞇眼看了過去。
那馬車的車夫一揮馬鞭,馬車轔轔而去。
韓攸寧收回目,與蘇柏進了酒樓。
蘇柏進雅間后方道,“哪一路的探子吧?”
他們這兩三個月來,周圍的探子就沒斷過,侍衛只防著他們襲,多了也不額外做什麼。
他睨著韓攸寧笑道,“也或許,是你的哪個傾慕者。我約看著,那個人長得還不錯。”
韓攸寧白了他一眼,“長得不錯的人多了,都傾慕我?”
這家伙最近越來越肆無忌憚,為了自己說話自在,總是讓鈴兒和秋葉在外面候著。而葉常便尋著各種理由跟在他們邊,生怕蘇柏了什麼歪心思。
蘇柏微笑,“倒也不是。就比如我,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雖扮演著你夫君的角,但每日對著你當真是心如止水吶。不對,應該是心如死水。”
他心里敢起漣漪麼,趙承淵那個人心狠手辣,他本是覺得這些年他們出來一些,可他這,說砸斷就砸斷了。
韓攸寧微微一笑,“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比起來段毅如何?你千方百計調離他,不就是看不慣他比你長得好看麼?”
蘇柏冷哼,“我那是為公事。他留在你邊始終不安全,現在看,我當時的決定不就很正確嗎?他跟你可是世仇。”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嫉妒段毅的貌和氣度的!
韓攸寧道,“你就沒想過,你們四大家族互有聯姻,不管他是出自哪個家族,跟你都是親戚?說不得還是近的親戚呢。”
“嘁,是又怎麼樣?四大家族皆枝繁葉茂,自己族里的親人還顧不過來呢。那些拐彎抹角的親戚,誰又顧得上誰?”
總之,他就是不喜歡長得比他好看的段毅,哼!
紅燒上來,蘇柏不說話了,完全扔開貴公子形象,大快朵頤。他還沒吃盡興,羅平便領著兩個侍衛從外面進來了。
兩人拱手道,“王爺,王妃。”
韓攸寧只當他們是尋常侍衛,繼續用膳,可蘇柏卻臉微,問道,“你們不是去邊城了嗎,怎麼回來了?”
其中一個侍衛先看了韓攸寧一眼,稟道,“稟王爺,段毅段侍衛不見了。”
韓攸寧放下了筷子,“不見了是何意?”
侍衛道,“回王妃,卑職一行日夜兼程,只在半夜就地睡兩個時辰。三日前凌晨我們準備出發時,發現段侍衛不見了。我們分頭找了他一日,也沒見他蹤影。”
韓攸寧問,“路上這幾日他有沒有異常?”
侍衛搖頭,“并無異常,段侍衛還是和之前那般沉默寡言,晚上值守他也很照顧大家,他隔日便要值守一夜。段侍衛武功高強,他想悄悄離開,又是在晚上,很難被察覺。”
蘇柏又問了幾句,讓二人退下。
他蹙眉看向韓攸寧,“我說什麼來著?這個侍衛心思多著呢。不過他走了也好,咱也不必再費心防著他了。”
韓攸寧神黯然。
原還想著,待段毅從邊城回來便將他調到邊,繼續當近侍衛。不想,他竟不止是離開邊,而是徹底消失。
這幾日一直在想段毅離開邊的真正緣由,卻毫無頭緒。那日雖說了氣話,說他是心生怨懟而離開,可知道他不是那種心狹隘之人。
難道他真的是對父親心有怨恨無法排解,最終選擇徹底離開?
可前世他為何沒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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