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在酒吧里一杯接著一杯喝酒，等厲南衍找到的時候，面前的吧臺上已經放滿了空的酒杯，略一掃，起碼八九杯，紅的白的都有，但是的人好像還很清醒，正和調酒師說著什麼玩笑話，低頭莞爾一笑間，態從眼角眉梢流出來。

　“thia。”厲南衍眉頭一下擰起來，快步走過去，拿走又要送到邊的酒杯，“怎麼喝那麼多？”

　南風的酒量是在當公關的時候練出來的，這幾杯酒還不至于讓失去意識，定晴看了一會兒，就咧笑起來：“南衍啊。”

　“喝那麼多，胃疼怎麼辦？”厲南衍扶著從椅子上下來。

　南風的雙腳一著地，就往他懷里一崴，厲南衍連忙攬住的腰，那夾帶著葡萄酒甜膩氣味的溫香玉撞懷里，有那麼一瞬間熏得他神思一晃。

　厲南衍薄一抿，聲音低下來：“我們回去吧，我讓溫沐給你配點解酒藥。”

　南風低笑：“對，不能喝了，我明天還要跟你訂婚，不能醉。”可說著卻又拿起吧臺上的酒，“但是我高興啊，南衍，我一想到馬上就要為你的未婚妻，就高興得不得了，你再陪我喝一杯唄~”

　厲南衍無奈地看著，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麼跑來酗酒，但是看的樣子，這杯酒沒喝完是不肯走的，干脆將酒杯拿了過來，一口喝完：“現在能跟我回去了嗎？”

　南風傾湊過去，半瞇著眼睛盯著那酒杯，確定杯子里真的一滴酒都沒有了，才慢吞吞地答應：“好吧。”

　“……”厲南衍都分不清這個樣子，到底是醉還是沒醉？

　南風終于沒有再鬧，乖乖地被厲南衍扶著出酒吧，坐上車，車子開往伊萬諾夫莊園。

　路上，厲南衍說著明天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南風額角靠著車窗玻璃，眼睫垂下半遮著眼眸，時不時‘嗯’一聲，好像在聽，又好像只是隨便答應，路邊的燈照在的臉上，忽暗忽明。

　伯爵訂婚禮的前一天，莊園里里外外燈火通明，傭人們還在確認現場有沒有什麼紕，南風和厲南衍從他們邊走過時，他們喊的都是‘伯爵，夫人’……

　厲南衍將南風送到的房間門口，南風說了聲晚安就要進去，他卻突然問：“thia，麗莎說你們今天下午在游樂園遇到江總一家，江總還和你單獨聊了會兒，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讓你心不好？”

　他深深地著，琥珀的眸子深。約約藏著一抹不安。

　“沒有啊，江巖和我是老朋友，我們很久沒見，隨便聊聊而已。”南風故作輕松地笑說，“你別想太多啦，我只是恰好路過酒吧，突發奇想進去慶祝一下我即將告別單而已。”

　厲南衍像是放下心，微微一笑：“一個人慶祝有什麼意思？你早說，我陪你。”

　“我們明天就是準夫妻，要天天在一起了，最后一個單晚上還要膩在一起，你就不煩嗎？”

　“當然不會，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會煩。”

　一輩子……心頭洋溢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覺，南風低下頭掩飾地一笑：“伯爵大人的話越來越俗套了。”

　厲南衍也笑了笑，但是笑過之后，卻很認真地喊了的名字：“thia。”

　南風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隨手將鬢邊的頭發別到耳后，側頭斜眼看他：“嗯？”

　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平時說話時尾音也總是習慣上揚，更不要說是現在，半醉半醒，鼻音帶出的‘嗯？’，人得很。

　南風偏偏渾然不覺，微仰起頭，迷離著眼睛看著他，嫣紅的微啟：“怎麼啦？”

　厲南衍嚨輕滾，忽然低下頭湊近的。

　腦海里突然掠過幾幀畫面，南風的反應極快，倏地一下往后退了兩步，避開了他落下的吻。

　“……”

　“……”

　夜風從他們中間吹過，氣氛在微妙間變得尷尬。

　厲南衍抬起了眼皮，剛才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間煙消云散。

　南風僵在原地。

　……

　漫長的寂靜后，是厲南衍先故作無事地直起，輕聲說：“我是想說，明天我要忙著招待客人，可能顧及不到你，你有什麼事讓麗莎來找我。”

　“……好，我知道了。”

　厲南衍‘嗯’了下，說了聲晚安，隨后走回自己的房間。

　南風看著他影遠去，然后才心思沉重關上房門。

　背脊上門板，閉上了眼睛。

　剛才是怎麼了？

　在厲南衍湊近的時候，怎麼會想起那天在公寓樓下和陸城遇的那個吻？

　還有，在厲南衍說‘一輩子’的時候，怎麼也想起了陸城遇？

　難不，就因為夏桑榆、宋琦他們那些話，就真的對陸城遇……

　抬起手臂蓋住眼睛，邊的笑格外蒼白……南風啊……你清醒一點吧。

　和他認識那麼多年，還不知道嗎？

　那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先不聲地給一分溫，等到你徹底淪陷，就加倍給你十分殘忍，你信了他一次被騙得那麼慘，難道還要再慘一次？

　傻一時尚算是天作孽，傻一世就是你俞南風自作孽。

　……

　六個小時后，天亮了。

　訂婚禮是全西式的，從場地布置到訂婚服，都是圣潔的白調，五六的鮮花和氣球作為裝點，微風一起彩帶飛揚，如夢如幻。

　南風的訂婚服很像婚紗，擺蓬松拖地，一字肩設計出肩膀和頸子，像雕細琢的羊脂玉。頭發也全盤起來，只留耳邊一縷曲發，戴著鮮花編制而的花環，再加上鉆的首飾點綴，整個人看起來滴。

　南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大腦飛快閃過幾年前對誰說過的玩笑話——我的婚禮要中式的，三書六禮，冠霞帔，八抬大轎！

　像一陣電流擊過心間，南風猛地轉背對著鏡子，不敢再看里面那個自己。

　“thia小姐？”麗莎被突然的舉嚇了一跳。

　南風閉上眼睛，沉吐出一口氣，低聲問：“時間到了嗎？”

　麗莎愣了愣，才明白問的是吉時，連忙道：“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南風說完自己先走出去，背影看起來好像很迫不及待，只是……是迫不及待想嫁給厲南衍，還是迫不及待想給自己冠上一個無法改變的份，以逃避心里某些想法和沖，就連自己都不知道。

　訂婚禮和婚禮很相似，也要由父親牽著新娘的手走向臺上的新郎，南風沒有長輩，只能由唯一算得上哥哥的盛于琛牽著，走上紅毯，南風忽然低聲問了句：“盛總，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話？”

　盛于琛抿：“說什麼？”

　南風晃了下神，旋即搖頭：“沒什麼，只是這幾天總有人來跟我說話……”所以下意識以為，他也會有話對說……原來沒有了。

　紅毯只有九點九米長，走了兩分鐘就到，盛于琛將南風的手給厲南衍時，在耳邊低聲說：“我沒有什麼能跟你說，不止我，其他人也沒有，誰都沒有權利在現在對你說什麼，只有你自己有資格，你心里怎麼想的，就去怎麼做。”

　南風屏住了氣，跟著厲南衍走上了臺。

　接下來就是走流程——準新人宣告和禱告，觀禮的賓客唱起婚禮歌，然后牧師勸勉，為準新人定下誓約……

　西方和訂婚禮和婚禮一樣，流程的最后還有一個換訂婚戒指的儀式，牧師宣布他們可以換戒指時，綿綿扮演的花立即捧著兩枚戒指上臺，笑地看著媽媽和daddy。

　厲南衍彎腰取了戒指，向南風的目溫似水。

　南風看著他手里的戒指，眼睛閃了閃，本應該配合他抬起來的手，卻垂在側，遲遲舉不起來，

　戒指……戒指……

　這是伊萬諾夫家族象征主母份的戒指，戴上了，這輩子就都是伊萬諾夫家族的人。

　猶豫了。

　莫名的猶豫。

　“thia？”厲南衍輕聲喊，南風還是抬不起手來。

　臺下的賓客有些開始議論，牧師也低聲提醒：“準新娘，這個時候你應該把手遞給你的未婚夫。”

　南風手指一，微仰起頭看著厲南衍。

　厲南衍……

　希爾……

　這個在最危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的男人，這個在孤單無助時默默守護了三年的男人，他很好，是良配，喜歡他，也親口答應嫁給他，可是現在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手就是抬不起來？

　這樣的僵持大概過了三分鐘，臺下的賓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厲南衍眼底沉淀出一抹暗：“thia。”

　這次喊的名字的音調，明顯沉了幾度。

　只是抬起手這一個作，南風卻需要用盡全力氣，非常緩慢的，從一百八十度的地方，慢慢抬到了105度。

　——這麼多年，你終于回來了。（185）

　——南風，不如，我們從頭來過。（209）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不至于山窮水盡。南風，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捫心自問，你這輩子放得下我嗎？（235）

　三句話從心里飛竄而過，是他的慶幸，是他的請求，是他的深。

　南風好不容易抬起的手，又一下垂了下去，并且躲到了后。

　厲南衍愕然地看著。

　南風心里一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我……”

　“南風！”突然之間，有人闖婚禮現場，站在臺下喊一個人的名字。

　所有人一下子都扭頭，看向那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