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玄大師不愧為高僧。

他先前勸阻彭夫人復仇時，江琬雖對他的行為頗不認同，但也並不會因此就看輕了他。

如今與他對答，會到這位高僧襟十分開闊，不由得就又多增了幾分欽佩。

捫心自問，如果有人問氣，是一定不會回答的。

江琬方才隨口一問，還真沒想到空玄大師會解釋得這麼詳細。

聽了空玄大師的對答，覺得第七識也非常神奇。當然，可能沒有氣那麼直觀。

畢竟，氣就是那麼簡單暴直白的存在，傻瓜式的呈現方式，好懂得堪稱可。

而第七識，那就要玄乎多了。

江琬於是抬手做引道：「大師既說了，打破鬼愁城的關鍵在第三進院深，那你我這便前去如何？」

空玄大師道：「阿彌陀佛，王妃請。」

江琬道：「請。」

兩人就緩步往裏走，一邊走，仍然一邊談話。

先說了幾句佛法，江琬又問到空玄大師是不是在這裏困了十年的事。

空玄大師道：「的確如此，老衲當年年輕氣盛，聽聞鬼愁城中失陷太多豪傑，於是進此間，立誓不度盡其中冤魂，絕不回返。」

江琬就：「……」

關注的是兩點。

一是空玄大師在鬼愁城中困了十年，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鬼愁城中的一切都被邪氣沾染，可沒有活人能夠吃的東西。

他雖然功力高深，無限接近造化境，大概辟穀個數月，甚至是一兩年都不問題，但要辟穀十年的話，這，這未免有些不像練武，像是……修仙了？

呃，也不對，像空玄大師這樣的，他就算是要修，修的應該也不是仙，而是佛才對。

江琬關注的就是，這個世界的修行，除了普通武者，真的還有修仙修佛這回事嗎？

不是說像讀道經、讀佛經的那種修仙修佛，而是就像傳奇故事中說的那樣，飛天遁地、餐風飲，出青冥，長生久視……那種，那種真的有嗎？

清平伯曾經告訴過江琬：沒有。

但清平伯才什麼境界，他能看到世界的全部嗎？

必然不能夠啊！

「大師懷令人佩。」江琬先贊了一句，接著又道，「晚輩斗膽還有一問，十年被困，大師這是……練了辟穀不食之能嗎？」

問出這個問題時，江琬是有些期待的。

當然，空玄大師也有可能不回答，畢竟這很可能是人家的。

那也無所謂，總之先問了再說。

空玄大師非同常人的襟卻再次展現出來了，他道：「老衲能辟穀六月不食，再長久卻是不能了。被困於此間十年不死，不過是因為有隨攜帶一枚小小的芥子袋罷了。」

說著，他取下自己腰間一個灰撲撲的小袋子，展示給江琬看。

然後他又道：「可惜這芥子袋雖名為芥子袋，卻終究不能藏須彌於芥子，其中空間總共也不過兩尺方圓。」

「老衲當年帶了些佛門法，又攜帶了部分乾糧，後來十分儉省食用，又常常間歇辟穀，在半年前也終究全數食盡。」

「如今辟穀半年，老衲也有半年未食了。這六月之期，便是老衲此生辟穀時間最長之期。」

怪不得他說自己最多能辟穀六個月呢！

也怪不得他會瘦這樣，生生了半年啊，能不皮包骨嗎？

但與空玄談話時，最令江琬到震撼的還不是他半年不吃東西這回事，而是他提起這些事時的灑態度。

還有，他展示芥子袋時這種毫不避諱的大方。

真的，襯得江琬就特別小氣。

江琬：「……」

是我的格局小了！

所以，像我這樣藏著掖著，不敢把空間出來使用的，才是異類嗎？

虧我還自詡瀟灑呢，跟這位高僧一比，嗐……小丑竟是我！

但轉念再想想，空玄大師的功力已是無限接近於造化境了，也就是說，此時的他，比起秦夙應該也並不差！

絕世高手啊，他又不像秦夙這樣還有份困擾。他是方外之人，四海飄，天地為家，縱然是把自己的芥子袋出來又如何？

這世上，還有誰能從他上搶走東西不？

就算是朝廷，有著大義名分，也不可能說不要臉就不要臉的，直言這位高僧獻出自己的芥子袋吧？

所以，空玄大師既是灑，也是通啊。

江琬想明白此節，忽然就覺得自己最近瞻前顧後得是有些過分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好像也失去了自己當初那顆任意瀟灑的心。

和人生在世，縱是汲汲營營，為的不終究也還是快意過活麼？

如果本末倒置，那就真的是沒意思極了。

江琬想到這裏，忽然就覺得心一陣開闊，悟加深，就連真氣都好像更活潑了幾分。當然，不該暴的還是不會暴。

只是一翻手掌，做出掏袖袋的姿勢，然後卻從袖袋中掏出一瓶子丹藥來。

算了，大師久未進食，再吃乾糧對腸胃不好，掏碗熱粥出來的話又不方便，所以還是給丹藥吧。

江琬給的是高級版的歸元丹，遞給空玄大師，並輕描淡寫地說：「大師久未進食，可以此丹補充能量。」

空玄大師也不推辭，他接過丹藥，當下就打開瓶塞吞服了一顆。

然後他忽然面一紅，上真氣一陣鼓盪。

片刻后，他又打開瓶塞，接連吞服了兩顆丹藥。

這一瓶子裏頭通共也就只有三顆歸元丹，空玄大師一口吃了個乾淨。

三顆丹藥腹之後，他真氣一陣翻滾。

又過片刻，他僧袍底下似鼓了氣般漂浮起來。

「吁——」空玄大師終於輕輕吐了口氣，目中神收。

這時江琬再看他，就只覺得他先前黑黃的面似乎要變得紅潤了些。

雖然還是皮包骨頭的模樣，但至氣神補充上來了。

空玄大師贊道：「好丹藥！」

又說：「是老衲偏得了楚王妃的好東西，多謝王妃慷慨。老衲如今無長，只王妃往後若有需要，可隨時來信，向老僧提及。」

「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老衲無有不從。」

窺神境巔峰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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