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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耐的焦意從食道裡燒，像是有螳螂揮舞著鐮從空空的胃裡往上爬。

他們已在這荒原行了許久，久到都快要忘記時間，瞧不清前路，也不盡後路，只能沿著這無人的野道踽踽前行。

這裡的白晝很長，卻總著混了塵沙的昏暗，空氣中細得看不見的塵埃黏在人的睫上，將視野都鍍上一層。

十六早沒了力氣，只靠著一氣在撐著繼續往前走，遠還是這麼禿禿一片荒原，除了枯石和塵埃，什麼也瞧不見。

李玄慈走在前面，面上沒有多搖的神，他似是忽然察覺到後的腳步慢了下來，微微低頭，便瞧見十六落在地上細細的影子。

眼見著那影子落的地方越來越遠，李玄慈停了腳步，皂靴一折，轉握住十六的手腕，牽著往前。

手腕上傳來的溫度，一半催化著本就盛烈的焦躁，另一半則了一點點的，他的指尖握住了十六的手腕側，那點溫度便順著手腕側傳過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默默繼續往前走著，撲通、撲通，只剩下微弱的脈搏，為兩人之間的維系。

又不知在這荒原裡行了多久，腳下的土地終於有了些變化，微微隆起的折度逐漸變得崎嶇，靴子踏上去，有極細微的塵粒簌簌往下落。

十六與李玄慈四目一對，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轉機，李玄慈暗暗加快了腳步，卻又按捺住，回頭十六是否跟上。

但十六哪裡會讓自己在這種時候撂挑子，見他過來，急得說出忍耐這麼久以來第一句話。

“你先拉我上去，之後我就算滾也能滾下去的。”

嗓子已有些啞，像無時不在的細刀子，用磨得不甚鋒利的刃一遍遍刮過嚨。

李玄慈瞧著那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即便在這種時候，依然忍不住生了撬開腦子、看看裡面到底都是些什麼古怪想法的念頭。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了握住十六的手，多加了幾分力，帶著一步步走向愈發崎嶇的山坡。

微博：化作滿河星

待到終於到達山坡頂端，極目遠眺，一切都有了回報。

蒼茫的荒原上，偶爾起伏一艮艮波濤一般的巖壁，天邊的雲著灰蒙，仿佛凝了的汙冰，半明半晦地低低垂在山脊上。

往下，眸中倒映千丈荒原，偶有帶著熱氣的風拂過細細塵沙，卷送著在天際回旋飛舞。

然而，在荒原的石塊間，約可見如青葡萄一般澄澈的水潭，清冽冽的，如細沙裡藏著的閃爍的寶石，芒從無數的碎波中折著散向天際。

那是生的。

兩人面一凜，紛紛加快了腳步，衝了下去，急促的腳步在山坡上卷起細細塵埃。

等靠近了，才確認真的是清泉，水源背後在石塊的映下，是生機的綠。

十六簡直什麼也不顧得了，急急衝到水潭旁，幾乎將頭埋進水中。

沁涼的傳來，閉著眼，大口大口地吞著水，直喝了個飽，才猛地抬頭，濺起陣陣水珠，在空中閃耀芒。

連額發都被打了，睫上都沾著水珠，跟小狗一樣甩了甩頭，才看向旁邊的李玄慈。

卻見他比自己矜持許多，隻用手捧起水低頭飲著，沒有打一毫一分。

真是裝相啊，十六在心中服氣地歎道，都快死了，這人還要講面子，佩服佩服。

不像，如今得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整豬，得能把這潭水都喝淺，半點無所謂形象了。

等兩人在潭邊喝足了水，也修整一番，便打算去水源後的綠洲看看。

可還不待他們出發，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石塊後面無聲無息地投了一道影下來。

那影子最先被李玄慈發現了，他立刻手握在劍上，隨時準備劍刺去。

可接下來的場景，卻令十六瞪大了眼睛。

只見石塊後面走出來一個有些矮小的影，看上去是黃發小兒，頭髮稀疏，皮蒼白，手臂細條條得和藤掛一般。

可順著往上，只見他細瘦的脖頸上，生出了一個巨大的瘤。

瘤上的皮皺得垂了下來，明明是垂髫小兒模樣，唯獨脖頸上的怪瘤，皮蒼老得如同被風幹了的葡萄，核都被消耗乾淨，只剩下那副皮囊。

更奇的是，那小兒竟對他們輕輕笑起來，而脖頸上的瘤，皮也鼓古怪的形狀，最後，竟了個人臉的模樣。

就這樣，兩張相似又不同的臉，詭異地衝他們揚起一模一樣弧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