泔水可以賣給養豬的換點錢,陸家的茶樓也是賣掉,但如果去乞討得早,陸家一般會給他們盛一兩碗。
阿辛正要喝,誰知道趕上喬玉蘿進來,一看,場麵頓時僵化了。
阿辛不敢辜負阿南,也不敢辜負喬玉蘿,托著那碗泔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喬玉蘿仍舊一把奪過來,“病人不能吃這些,容易引起腸胃發炎。”喬玉蘿將泔水放置回桌上,坐了下來,著他們兩個。
開口道:“你們兩個,大好年紀,強壯,也能吃苦,難道甘願一輩子當乞丐嗎?”
“喬大娘,你不明白……”阿辛說不出來,臉上盡寫著冤屈。“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想靠自己的手腳吃飯,但是這城裏沒有人敢雇用我們。”
阿南默不作聲,便是默認了。
“我不管你們什麽原因乞討,你們跟我家大郎、四郎差不多大,如果想要靠自己的手腳賺錢養活自己,將來家立業,就不能再乞討了。我這裏有個機會,如果你們想靠本事吃飯,可以留在我家裏幫忙幹一些雜活,跑跑。”
阿南和阿辛相看了一眼,最後阿南說道:“喬大娘,不是我們不肯,是擔心連累你們。你對我們的恩已經夠多了,我們必須讓你知道,收留我們,本就已經得罪了劉家。”
喬玉蘿歎了一聲,心中早已猜到。“我也料到了,但是就這樣扔下你們不管,我心過不去。都出來吧,咱們談談。”
喬玉蘿說著端起泔水,走出房間,將那鍋泔水放在石桌下麵,等著他們兩個出來。
過了一會,那兩人出來了,第一次來到院子裏坐下,阿辛還抬頭看了看高大的柿子樹,有幾個柿子已經開始紅了。
“坐吧。”
阿南扶著阿辛坐下,阿辛艱難地抬了抬腳,小心地坐下來,長舒了一口氣。著石桌上斑斑駁駁的樹影,想起接連多個夜晚,自己在房間裏聽著這家人聊天說笑。
沒想到自己也能坐到這裏來,覺十分愜意,真想坐下了就不走了。
喬玉蘿說道:“我薛家是從明州搬過來的,帶著四個兒子,三個媳婦,兩個孫子,你們也看到了,我沒有什麽好瞞的。至於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住在柳園裏,跟柳園有什麽關係?我之前沒有問,你們也沒有說。但如果大家以後要一起相,就必須代清楚。”
“我們不是不肯說,隻是怕連累你。”
“這些話就不要說了,既然我有心問你們,說明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實不相瞞,我也需要仆人,替我跑跑。大家開誠布公,能互相幫助的,就留下來,如果我力所不逮,無法收留你們,那麽為了整個家庭著想,我就隻能幫你們到這裏了。”
喬玉蘿一番話說得十分直白,沒有所謂的試探,讓兩人放下了芥。
阿南覺得自己是哥哥,理應先說,他看了看阿辛,阿辛對他點了個頭,阿南才下了決心。歎了口氣,說道:“我許天南,是許家的嫡長子。”
喬玉蘿還是有點意外,原以為阿辛才是,沒想到是阿南。
“那你的族人呢?”
“我的族人都已經離開京城了,他們流落各地,大部分也像我這樣,當乞丐吧。又或者……找了個遠離京城的恬靜的地方,重新開辟土地,落戶山水間吧。”
喬玉蘿忽然覺得,阿南說話有一不和諧的味道,不想阿辛,說話耿直而土,他的話總是用一些文人才會用的字詞,譬如“恬靜”、“山水間”……
於是忍不住問道:“你會認字嗎?”
阿南突然有些興,但馬上藏了,“我認得一些字的。”
“你讀過書?”
“小時候阿翁教過一些,許家還沒家破人亡的時候……”
喬玉蘿替他到可惜,“原來你們許家也是個書香門第。”
“我們家出過幾個秀才,阿翁是進士。家中藏書數萬,小時候家裏有幾麵牆壁都是書架。還有閣樓上都是祖上典藏的書……可惜……我們被劉家趕到無路可走,那些書基本上都被銷毀了。”
阿南極力想說得平靜,卻越說越氣憤,越難以抑製,脖子上的青筋都凸顯出來了,嚨哽咽。
喬玉蘿心想,原來這許家也不是尋常人家,但即便這樣的書香門第,大戶人家,也被劉全得無路可走,淪為賤民。
可見這劉家、謝家的勢力有多大,有多猖狂,如今再加上景王,相護,商勾結,要掰倒他們,無疑略等於推翻一個朝廷。
但三家聯合,才勉強足以抗衡周首輔的勢力,又可見周家的勢力更加如日中天。
這世是定局,正是時代造英雄的時候。
按照曆史規律,哪裏有迫,哪裏就有反抗,街頭的乞丐一日日增多,京城尚且如此,其他黎民百姓更不必說。
據說黃河改道,淹死、死了不人,來京城的路上,也見過累累骨。當時還以為是沿路打過仗,後來一問之下,才知道是黃河一帶的流民。
“我們許家也出過八品員,隻是這階在京城裏就是個芝麻,路邊隨便一家賣竹篾的都有幾門大親戚,皇室宗親,我們這階也算不上什麽。”阿南繼續說道。
“明白。確實如此。”
“後來劉全看上我們家那塊地,把我阿翁的職給罷免了,隨後便人曆數我們祖上的來曆,說我們是外來的,四代之前霸占了這塊地方。要麽滾出京城,那麽把地給府。”阿南心口起伏著,越來越來氣。
“如果給府,這地遲早也是落在劉家手裏的,最後還不是分文不得。我們被欺負得沒辦法,阿也被死了,能做主的病的病,失蹤的失蹤,剩下我們這些後輩,無力支撐。最後不得不把地給了府。”
“就這麽給了府?那你們豈非一文不得?”喬玉蘿吃驚道,這虧也太大了。可轉念一想,如果賣給劉家,又怎麽下得來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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